青默葬|第14章·枫冉惊现

自那日从琪连宫回来,若离总是心神不宁,脑中总是有意无意的浮现出各种母后惨死大殿的情形.......每当此时,她便会心不在焉,恍惚杂乱,悲怆落泪。

她明白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自己必须找些事做分散注意力,而不是永远活在过去,活在无尽的痛苦中。

她环顾四周,暖阳的斜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射在案上,几上,榻上,形成不规则的斑斑点缀。在那褶皱凌乱的随意垂在塌侧的丝被旁,几本书亦凌乱的洒在地上,有的书页已弯折了,在窗外吹来的风中瑟瑟的颤抖着——她想起来了,那是昨晚自己看着书,恍惚之间想到母后悲伤起来,竟不知不觉何时手中之物已落了地,更不知自己如何流着泪睡去……现在只觉得眼睛又痛又肿。

她静静走回塌边,优雅的俯下身一本本捡起地上的书本.......这些兵书经过她的一次次翻阅已经显出陈旧,暗黄沙刺的纸面已有些发乌。虽然翻阅数遍,若离却毫不烦厌,每次她都会有新的领悟……当然,她不甚清楚师父为何嘱咐她读这些,自己一介女流又受父皇爱护.....本不必如此.......

是时候寻觅些新的东西了……她想看那些与以往不一样的文字!那些千万人都要拿到手的文字!可以探寻当年秘密的文字......

最重要的!她要有进入机关密阁的记载,才能做实祁兰夫人提供的证据——那番北独一无二的翎羽。

“去机关阁。”她开了殿门,径直走向前院。

采菊一听大惊失色“公主!那处藏的可是皇室机密!当年三皇子便是牵涉其中才被奸臣构陷!公主还是远离些为好……”说着匆忙跑进寝殿携了暖炉追出来。

“那去殷政殿吧。”若离没有丝毫的犹豫,径自上了辇。采菊虽担心,但知若离求过陛下后一定会被拒绝,便也不再劝阻,跟着轿辇不情愿的走出宫门。

若离看她的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心中却有些欣慰,这小姑娘学会了审时度势,学会了进退有度,在这后宫终究是有用的。

无多时便到了殷政殿,她下辇进去。

殿内空无一人,竟然连守门的太监宫女甚至曲公公都不在.......若离向殿内走去寻找着。

那侧位的地方已空无一人,书卷整齐的摆满博古架,案几上很干净,砚台、墨方、镇尺整齐的摆放在桌角……好像很久没人用过。

若离站在那案前,心中忽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感伤,久久不能回神。

“陌寒带兵去了边关。”忽然背后传来低沉沙哑的嗓音。她惊的立刻转身,原来是父皇,他似乎猜到了若离的心思。

只是她都不清楚自己为何伤感。

她向父皇安静的行礼,并未言语参拜。

“父皇.......边关战事........很麻烦么?”她声音很轻。看父皇愁眉不展,嗓音沙哑,定是边关出了事。

她猛然回过神,有些后悔刚才的问题,因为母后的事,她稍参与一点政治都会激起父皇的怀疑。她垂下眼帘不敢直视。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问出这些....究竟是担心战事.....还是担心.......他?

他叹了一口气,“你不必挂心,陌寒会解决的......”老国王看来已经疲倦,拍了拍若离的肩,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主位。

“今天是你母后的祭日,可去祭拜了?寡人在灵堂设了法祭,皆是挑的跟随寡人的上等宫人.......你可前去。”他坐下,大监曲彷为他斟了杯茶。

怪不得今日殿中一个宫人都没有........

她虽然知道当初父皇杀了母后,可父皇对母后的情,为她做的事,伤的情,若离都看在眼里也从不怀疑。

“女儿晚些再去吧……我.......不喜欢热闹。”她知道母亲是个爱清净的人,她若看到母亲牌位前的祭典恐怕会更矛盾。

“嗯”,契凌王没有再说话,他似乎很累、很累了。他闭着眼睛皱着眉。身后曲彷为他熟练的按摩着太阳穴。

“女儿想.......”她恭敬的走到主位正前方,“进机关阁。”

契凌王眼睛忽然睁开,眼中布满血丝,直直的盯着她。那曲彷立即收了手,退到一边。她低下头,时不时的抬眼看去,那双眼睛仍然盯着她,很久......

“不可。”国王说的很轻,但严肃坚定,无可抗拒。

若离已经坚定了信念,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进去,她需要那个证据扳倒肖贵妃!

她也鼓足勇气抬眼盯着老国王,眼看双方怒火中燃,若离正欲发话,那大监曲彷迅速跑下台阶,转身向陛下行了个大礼:“陛下,七公主亦是皇室中人,让公主略读兵册亦无不妥……奴才相信,公主殿下会恰当把握。老奴愿以性命担保.......公主定不会泄露了机密。”这倒少见,少见他给父皇行如此大礼,少见他如此维护自己,若离万分感激。

或许是看在大监多年贴身服侍的情谊,或许是为不薄了大监的面子,契凌王的眼神稍微缓和,估计是太累了想图清净,也便摆摆手示意默许。

“你同去。”老国王闭目养神。大监只得答“喏”。也自知是让自己去监视,虽内心多偏宠这小女孩,陛下的圣旨自然不能违抗。

若离正欲告退,大监遂拉了她往外走,若离莫名其妙,但也没出声。走出殿外她才反应到此时父皇需要休息,大监的选择是正确的。毕竟这么多年,恐怕最了解父皇的,最心疼理解父皇的,不是她不是大哥不是母后更不是各个嫔妃,而是这每日形影不离的公公了。

一路走着,一路想着。“方才.....多谢公公说话。”若离笑道。

“公主只需知道,与陛下顶撞终究没有好结果,公主是明白人,以后要有分寸才是....…老奴自知公主想要探查何事,这些事公主知道了心也便安了.......但这事若不放手,就....只能等陛下下手。”他说的恳切,像一个老者在谆谆嘱托……若离突然觉得,这才是一个父亲本该有的慈祥,况且,自己从小也没有把他看成外人。

“若离明白,多谢公公做保。”她再次谢过。

他们到了机关阁,看守的人看到大监便让进去。大监为若离打开重重门室,重重机关,若离一一默默牢记在心。

最后一道门内便是藏书阁,里面藏有万卷书集,图纸,文碟.......

“公主便在此查阅吧……老奴在外面等候,公主若出去只需轻按案头的响铃即可。”

若离应了声,曲彷便出去了。

若离立即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并没有她想要找的记载……会不会.......是被父皇先行换掉了……?或.....毁了?........想到这里,她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这里也没有什么翎羽,她不禁一笑,看来那祁兰夫人怕被人再发现私自藏了,那就怪不得自己,只得麻烦她亲自来一趟了。

她随意找了几本感兴趣的兵书,坐在案头翻阅。由于室内没有窗与外面连接,仅靠几盏蜡灯照明,若离一时忘了时辰。而外面曲彷知道此番若离进来的机会不易,也知趣的未打扰,只是守在外面安静的等着。不知不觉已到了晚上......

若离正读着兵书,那藏书阁开着的机关石门外吹来一阵强风,蜡烛顿时熄灭,周遭漆黑寂静。若离起身摸索着去寻火折子。

黑暗中,书架后,忽一道白光闪过。

“谁?”若离突然转身,散纱的长摆扇倒了桌上的茶碗,落地一声脆响。若离听到又警觉的转头看向下摆,紧张极了。

忽然.....她......僵住了。

她感觉到有个锋利并闪着寒光的东西从身后伸向她并迅速贴近她的脖子。她心跳加速,呼吸沉重,但只能任他摆布。

“别出声。”那人说的很慢很平淡,但威胁中有种严厉的恐吓。这声音竟有些熟悉!

但此时她来不及回忆,只感觉到痛楚,那把长剑越来越紧,正在割破她的皮肤,向着喉咙而去,她感觉到颈间有血腥的液体流下……

这人竟然连问都不问,来了直接杀人?!

她必须反抗!否则只能死在这里!

她猛的向剑的另一方转身躲闪,同时一拳击在对方的胸口。但那人反应敏捷,立即以身体的力量将她往后推,她躲闪着,被他一掌按在石墙上,那把剑仍然离她很近。

若离正欲叫喊,那人的大手迅速捂紧她的半张脸。她睁大眼睛惊惶的看着他。

“离儿?”那人忽然现出吃惊的神色。捂住若离的嘴的手和持剑的手也松了不少。

透过黑夜,心神稍缓的若离看清了他!

“三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哥哥会出现在此。

他们重聚,若离自是有喜悦,自上次在玄凌观暗中探望便一直杳无音讯的三哥,先前最照顾自己最信任却被诬陷入狱的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与她的见面时光虽短却无比珍惜。但她也有担心,三哥此番佩剑杀人,定是遇到了难处。

“此番回宫为母后上柱香,不想被人发觉.......”他放开若离,握剑的手也随之落下,他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山林中的幽灵。

此时,他才发现若离已顺着石壁滑落俯下来,宽大的衣裙丝布薄纱洒落在墙根,玉颈上的一线红沁出的血水微染薄纱,染红了那永生花蕊.......

枫冉急忙俯下身,将她揽入怀中,“对不起!”他心疼,焦虑,自责,悔恨.......

若离头抵着他的肩,眼中尽是伤情,并非为了这伤口的痛楚,而是气闷于堂堂契凌三皇子饱受欺凌还需在宫中躲藏免被追杀,以至于走投无路拿起屠刀......偏偏又是在母亲的祭日......

她紧紧闭上双眼,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和那颈间的血水融为一体。

这时,大监曲彷焦急的赶来,他似乎听到了方才的打斗声,走到石门口看到眼前漆黑一片,他点了一盏烛灯,目睹眼前的一切,他愣住了。他不知如何选择.......顺了自己的心意,顺了当年待自己如家人的离显皇后的嘱托,护下三皇子?可陛下那里如何交待?.......

犹豫.....再犹豫......

最终,他决定放了她们,放了这个离后唯一的寄托……他没有说任何话,准备默默离开,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可刚转过身,身后传来一声低沉凶狠沙哑的命令:“站住!”三皇子枫冉并没有看他,他只一直看着怀中娇小伤情的人儿。

继而他慢慢放下若离倚着石壁,从地上拾了剑朝曲彷走去……那剑锋利的边缘还染着点点绛红。大监自知已无选择,只站定不动任他摆布。

“随我出去。”他说的很轻,似乎不愿让若离听见,但他的话肃穆庄严,若离全听在耳中。

若离立即明白他想要干什么,她稍稍定神,艰难的扶着墙站起来:“我来做人质。 定保哥哥平安出城。”她说的很柔很轻,她已无太多力气。但此事,她不想牵连大监,因为他不敢保证三哥不会杀了他,毕竟他是父皇身边的人.......

但,她能够相信,三哥绝不会杀她。

看来三皇子并不赞同,那剑尖离曲彷的脖颈越来越近,直逼着曲彷往外走。

若离管不得伤痛,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一掌将曲彷推开,自己正面挡住了剑尖直盯着枫冉的双眼。还好枫冉反应敏捷及时停手,才未伤了她。“你疯了!?”若枫冉再慢一步,那剑便直入了若离的玉颈。

但看到她眼里坚定的神色,他自知此番赢不了她。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兵士铁甲铁器的声响,响声毕又有人大喊:“里面人听着!这里已被包围!若想活命就快投降认罪!交出密图,饶你不死!”显然外面的人还不知所抓何人。

三皇子看向曲彷....仍有担心。

若离也觉不妥。他们走后父皇一定会抓着曲彷问个明白,先不说那曲彷是否会隐瞒,即使他愿意相助隐瞒也禁不住屈打成招。

“把那件衣服换上!”情急之下若离指向藏书阁的另一角,那是她今天找翎羽时发现的一身黑衣,还有遮面的黑巾。她也不知为何会有这些,或许是当时祁兰夫人进来时留下的吧……或是为自己准备的?

不管怎样,现在需要带他一起走!才是万全之策!

大监只得照办,他换好黑衣,那显然是女人穿的,穿在他微胖的身上紧绷又不协调。

大监和三皇子枫冉都系上黑巾遮面,寒剑再一次附上若离的脖颈,不过此次没有那么紧,那么利,甚至还有些颤抖。

大监自知若此时不从,三皇子必有办法结束他所剩无多的生命,只得为他们打开一道道机关石门,三人出得机关阁外。那环围的铠甲林立,仿如高墙,密不透风。

众人见到两个杀手挟持了公主,而若离脖颈和衣衫已现出斑斑血迹,皆不敢上前。

“备两匹快马!我们安全出城,公主自然平安!”枫冉以低沉的吼声命令道。

那统领犹豫片刻,毕竟王上最宠爱的七公主在他们手上,又不知对方为何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岂是他一个小统领能负担得起的?

他只得命人备了马,枫冉狠狠看了一身紧束黑衣的大监曲彷一眼,曲彷只得上马,他非常清楚,以现在的情形他只能跟他们走,否则这一身黑衣与刺客的出现是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的。

枫冉紧揽着若离也上了马,那重重铁甲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匹高头大马扬长而去,直奔城门。

沿路的侍卫,兵士都不敢阻拦,生怕这位国家“至宝”的不幸与自己沾上半点关系。

终于,他们出了城门,径直向城外奔去。

风呼呼的吹过耳畔,枫冉早已放下了剑。若离不知何时他环抱自己的手上多了块丝帕,轻按着她颈部的伤口。她感到被包裹在他的怀里很幸福,很温暖……像小时候的温暖……

不知怎的.....这场景竟似曾相识.........

灯会......杀手.......还有那个拥着自己的人.......

她脑中闪过很多场景。

她与他贴的很紧,很紧,但她似乎感觉到隔着他的衣衫有块硬板状的东西铬着她的脊背,她突然想到在藏书阁那外面侍卫喊的话。

三哥此番来果真有别的目的?!若只是祭奠去了灵堂直接出宫更方便,何必再去机关阁绕路?而他为何能够躲避看守的众人躲避暗藏的机关?当年哥哥到底与这些有什么联系?

不过这些她不想问,她也知道他不会说,这些年对三哥的改变太大了,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分享一切的人.......只是,自己依然信着他,并且会在无论何时无条件帮他........

即使不为这些......为了血缘亲情......为了母后.....也要护他平安。

马儿跑上了山路,一侧是茂密山林,一侧是悬崖万丈。

远处,似乎站着三匹马两个人,一男一女,枫冉拉了下缰绳放慢了速度。

越来越近了,若离看清了,正是大哥枫启然和那位“准太子妃”番锦郡主。

若离转头疑惑的望着枫冉,他只一笑便下了马。

若离恍然大悟,先前她以为自己是在三哥失踪后唯一和他保持联系的,竟然还有大哥甚至郡主番锦!而且三哥这次行动也少不得他们相助。只不过这番锦......大哥倒真是信任!若离不禁有些嫉妒。

枫冉将若离扶下马,若离接过手帕掩着伤口。那大监曲彷也随之下马。

枫启然立即注意到她颈上的伤口,脱口质问:“怎么弄成这样?”眼中尽显关切。若离能感觉到番锦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

为保三皇子夜闯皇宫的秘密不被传出,也保他们的包庇之罪,顺便打破枫启然关切的目光,番锦直言,“七公主得罪了,此人留不得!”说完直接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首精准迅速的抛向不远处恭敬候着的大监曲彷。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曲彷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中!

若离呆住了!

服侍父皇母后多年,自己当作亲人一样看待的大监......就这么......

.....死了……

如此突然。

……

她有一瞬间简直想杀了番锦,但怎奈她是大哥信任的人,此次又是为了维护多人的生命,道理上讲也无可厚非。况且她是番北王特别栽培明示嫁与太子并将来得后位的人,在宫中自然有举足轻重的分量......否则彩蝶也不会如此忌惮。

枫启然也惊异的看向番锦,眉头紧蹙,似是责备。番锦有些不悦,转过头不看他。枫启然遂捂住若离紧盯着那一片血泊的双眼,只觉得手心已被泪水浸湿.......

番锦牵出一匹雪白色的事先准备好的高头大马,将缰绳恭敬的交给三皇子枫冉:“三殿下,莫要再耽搁了。我和启然也没有太长时间。”若离注意到她唤他的名字,心中更不是滋味。

“你随我们走。”枫启然一把将若离拉过来。严肃的看向枫冉。

枫冉投降了,此时让若离跟随枫启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正欲离开,若离推着大哥的手。“哥哥与郡主先走一步,我还有事与三哥说。”枫启然再三犹豫后终于放手。“他......哥哥帮我安葬了吧……”她看向血染的路面和大监的尸体,心生悲痛。

枫启然与番锦一人一边架起大监的尸体抬上马,看来她倒是个干练的女人,或许今后在大哥的人生路上是个好帮手……但.........她的任性与手段始终让人顾虑....不过好在她本无意瞒着大哥。

若离想了很多,目送他们离开。

“走吧。”枫冉轻声说,他转身牵起那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正此时,他的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寒剑。。

他眉头紧蹙,缓慢的转过身,不知若离何时夺了他的配剑,此时正端握着直指他的胸口。

“拿来吧。”若离伸出另一只手,讨要被他盗走的密图。

枫冉犹豫,若离很少向他提要求,若离的要求他也从不会拒绝,此番自己的确骗了她有愧于她........

若离知道,他们各自都知道,若离的剑不可能刺入枫冉的身体,但这举动便是证明即使伤了感情也要夺回那密图。

枫冉不想与她多争辩,自知若离不会动手,直接拉了缰绳准备上马。若离遂扔了剑,借着武功徒手抢夺那图纸,她一次次进攻,但枫冉无兴恋战,处处躲避试图快速脱身……若离虽多次击中他,却始终抢不到那图纸。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混乱的马蹄声,似是追兵到了,若离准备先不纠结密图的事情,保三哥的命要紧,遂收了手。

枫冉迅速拾起剑上了马,继续向前跑去,若离也上马跟上去,她已放弃了要回那图纸,不管三哥有什么用处也都认了,毕竟这个国家,这个皇上欠他的多太多.........

她只想最后送他一程。

.

但......前面却是——

万丈深涧!

他们已走投无路,在如此高的地方仍然能听到那谷底汹涌奔流的涧水。

.

后面追兵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枫冉没有犹豫,勒马向后退了几丈远,伸手紧握住若离的肩,“保重。”这声音仍然深沉,沙哑。若离只疑惑又担心的望着他。

未等若离言语,他深吸一口气,勒紧马缰,身体微弓,双腿夹紧马身,用剑柄狠戾地猛击马身随后一声怒吼:

“驾!!!”

那匹雪色的高头大马已如一支离弦的箭冲向悬崖,到了崖边便伸展四肢凭空跃起,似一道闪电,银色的白匹、墨色健美的骑马人一起划过皓洁的皎月,在宽阔的峡谷上飞跃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枫启然准备的白马果然是一等一的良驹。那马的前蹄刚好稳稳落在对面的悬崖边,后蹄紧接着落在更前面,又向前奔跑了不小的距离才停下来。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临时决定和命运打赌,以生命作赌注——他赢了!他回头向对面悬崖边那双担心的眼睛招手。

若离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仰起脸来朝他微笑。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平安便好l

若离勒马转向往回走,突然觉得腰裙处似有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正是那密图!

枫冉趁与她道别之时还了回来!他终究让与了她,满足了她。不问缘由,不问一切。他也终究是个正直的人,盗了物既被发现便如数奉还……

只是.....这密图......

对于他.....又意味着什么?

若离感激,甚至感动。她转头望向对面悬崖,他却已走了。只留下清冷的月色、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的树叶和潺潺的涧水。。。

若离放走了自己的马等待着。

无多时,追兵便赶到,只见若离一人站在悬崖边,那统领下马行礼:“微臣救驾来迟,望公主恕罪。”

“你放了他,他自然放了本宫,何罪之有?”若离正想往回走,被那统领拦住,“敢问公主,那贼人往何处去了?机关阁的机密图是前日秦将军差密探送回宫的,关乎国政,万分紧要!”

若离默默往里塞了塞藏在袖中的密图,心想这物或许有大用途,再说被三哥拿了也便失了,否则在他这里倒无法解释了,甚至可能让人猜到那贼人与自己有关以致于直接猜到是三皇子。

“那人纵马到对面去了。”她冷冷的答。有些不满于这人挡她道路。

那统领望向对面悬崖,两崖间至少有三丈远,跟本不可能平安越过。但看若离的神色似乎已经不耐烦,便不好多问,遂将若离请上马,带了兵士往回走。

瑟瑟的夜风吹的人心寒。

他们路过那一片血泊的地方,若离偷眼望去,夜色中看不太清,好像已经被刚才乱阵中马蹄掀起的尘土覆盖了,但还露出斑斑红迹。

不过,除了若离,没有人注意。

也或许.......根本没有人在乎吧……

她抬眼望向另一侧缓慢向身后移动的山林,她知道,大监曲彷就葬在那里.........

那个从小便当父亲一样看待,无比宠爱着自己,愿以性命为自己做保的慈祥老人。

就在那里!

他真的........

以命........

保了——

。。。自己。

若离回到寝殿一夜无眠.....她在想着接下来要面临的种种质问,种种猜忌。但她始终想不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不是任何人能够料想的........

但她能够隐隐感觉到,

自己正在卷入漩涡.........

并随之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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