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形与无形 ——感悟老子的智慧

我们身处在一个有形的世界，这个世界的诸种物质与我们的感官发生作用，让我们不仅意识到物质的存在，而且意识到我们自身的存在。我们的感觉记录了感官与物质世界发生作用的过程，抑或酸、咸、苦、辣、甜，抑或喜、怒、哀、惧、爱、恶、欲。或许，这个有形世界本身并非五彩斑斓，但是，在我们的感官中它呈现的就是五彩斑斓；或许，这个有形的世界并非瞬息万变，但是，在我们的感官中它呈现的就是瞬息万变；或许，这个世界的变化不值得我们或喜或悲，但是，我们不经意地为境所移，或喜或悲！

有形的，是我们感官可以把握的；有形的，也是我们生存无法或缺的。有形的物质，是我们存在的基础。譬如衣可以蔽体，无衣则有寒冷之虞；食可以果腹，无食则有饥饿之苦。我们身处的红尘，食之粗陋，被视为穷困；服之破旧，被目为潦倒。抬眼看世界，种种的繁华、种种的奢靡，无不是无数有形物质堆砌之结果。锦衣玉食，不仅让你在这个世界健康地活着，而且还让你活得像个“人样”！从此，你不在感到孤独，因为总会有一群人聚在你的身边。不过，千万不要认为你的魅力太大，倘使一日你一无所有，你的“朋友”必作鸟兽散，你的门前必可罗雀。最终，你会发现自己其实不名一文！

然而，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人总会沉湎于被捧着的感觉，哪怕这种感觉是虚幻的，也会有如飞蛾扑火的莽撞，头撞南墙誓不回头的冲动。正如郑智化那首《中产阶级》的歌曲所唱的：

我的包袱很重,我的肩膀很痛

我扛着面子流浪在人群之中

我的眼光很高,我的力量很小

我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偷偷跌倒

我的床铺很大，我却从没睡好

我害怕过了一夜就被世界遗忘。

为了赢得那众星捧月的感觉，必须不停地获得，不停地攫取，不停地占有…‥。金钱，是我们在这个世界对有形物质占有量的标志，也俨然成为我们在这个社会存在地位的标识。最终，我们会变得沉溺于有形的世界之中，不可自拔。于是乎，我们太容易关注金钱能够给我们带来什么，却看不到金钱会让我们失去什么！

曾几何时，山西有一位商人，经营得法，精明能干，生意非常兴隆。他每天起早贪黑地打点他的店铺，累得他头昏脑涨、两眼昏花、腰酸背痛。但是，一看到每天有白花花的银子进账，他又乐不开支，数银子的快乐总是能压过辛劳的痛苦，所以他宁愿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不停地忙碌。这样，白天几无闲暇休息，晚上又想着如何赚更多的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没多久，商人患上了失眠症，即使有再多的钱，也买不来他一夜深沉的睡眠了！

商人的隔壁，住着一对磨豆腐的小夫妻。这两口子，整天说说笑笑，甜甜蜜蜜。商人观察了良久，小夫妻家的豆腐坊显得陈旧不堪，看样子也没有赚到啥钱。他又妒又羡，心想：“我有这么多钱又有什么用，还不如人家穷开心。”一天夜里，商人实在忍受不了失眠之苦，突然想来一个恶作剧。他拿出了自己积蓄不菲的银两，用布包包好，一使劲扔进了隔壁的院子。他要看看，这对快乐小夫妻得到金钱以后，还能快乐么？

第二天，这对小夫妻边磨着豆腐，边哼着小曲。眼尖的男人不经意间发现了墙角的包袱。他走近一看，是白花花银子。他唤过自己的妻子，两人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银子！他们不愿意将这些银子归还失主，或者是上交官府。因为，他们明白，即使是他们一辈子不休息，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他们的豆腐不磨了，不卖了，想着如何将这笔飞来横财藏好。藏房间里，不行，院子里更不行，不知如何是好！

从此，这个经常可以听到笑声的院子，没有了笑声，更听不到小曲的声音。他们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地忙碌着磨豆腐了，但是生活的阴霾随着钱财的到来随之而来。不久，这家的男人学会了吃喝嫖赌，两口子几乎天天吵架，甚至还动起手来。一次，女人气不过，竟悬梁自尽，一命呜呼！男人在大肆挥霍几年之后，又回归了往日的一贫如洗。

在这个世界，我们希望通过有形的东西确证我们的存在，而他人对我们的态度又似乎证明了我们的存在，不经意间我们对有形的物质有了更多的依赖。事实上，我们这个世界，除了有形的，还有很多无形的东西值得我们珍惜，值得我们重视，那些才是构成我们生命深度和质量的标志，譬如思想、灵魂、精神、德性等等。一个人被施以了宫刑，可能被人们认为是“阉人”，但倘使一个人被“切割”了思想的器官，岂不是另外一种“阉人”；一个人身材短小，可能被人们讥讽为“侏儒”，但倘使一个人灵魂萎缩，岂不是另外一种“侏儒”；一个人身形残缺，可能成为人们所说的“残废”，但倘使一个人德性残缺，岂不是另外一种“残废”；一个人眼睛失明，被视为“瞎子”，但倘使你“目中无人”，岂不是另外一种“瞎子”？生活在这个有形的世界，千万不要忘记很多无形的东西！

金钱，固然可以标识我们的社会地位，但是金钱并不能确证我们的存在。因为，钱多钱少，有钱没钱带有太多的偶然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并不是有钱了，你就高大上，或许这钱的来源是你的先辈，或者是飞来横财，或者是不义之财。金钱只是我们生存的工具，有形的物质只是我们存在的基础，而我们生命的高度、生命的境界、生命的厚度必须超越有形，走向无形。灵魂体现我们生命的高度，德性彰显我们生命的境界，思想反映着我们生命的厚度，“目中有人”则反映了我们生命的宽度，因为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无法与他者相孤立。有形的世界中，我们存在；无形的世界，让我们的存在之所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