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明谷的故事:朵贝·杨笙的人生》:儿童绘本中隐藏的成人烦恼

朵贝·杨笙是身体里同时住着作家与画家的芬兰艺术家,她创造了“小精灵”姆明的神话,但被美好童真包裹着的真相是战争、探索与自我挣扎。

豆瓣评分9.2的纪录片《姆明谷的故事:朵贝·杨笙的人生》全方位还原了姆明诞生背后的故事。如果读者不了解杨笙的经历,可能会被姆明外表的可爱所迷惑,很难联想到这是一个成人童话。

杨笙家庭的艺术氛围浓厚,她和小弟未来都成为了画家。他们的父亲是雕塑家,喜欢风暴和带孩子们冒险。母亲是平面设计师,在她工作时,小杨笙就坐在她旁边,拿着笔和纸模仿她。

杨笙的父母和她自己就是姆明爸爸、姆明妈妈和姆明的原型,从姆明夫妇身上也能窥探到杨笙父母的包容、善良与幽默。然而,艺术家们不是不食烟火,活着也不是一帆风顺。杨笙父亲工作收入的不稳定性和作为士兵参与国民战争而留下的心理创伤成为了他精神状态崩溃的原因。

父亲的精神失控和母亲的消极无言成为了杨笙心里的一根刺,只有她知道母亲的煎熬以及埋在家庭深处的炸弹。最初,她构思的姆明故事是为了在致郁的家庭环境中寻找一个发泄口。

除了姆明一家,姆明的朋友亚美和史力奇是杨笙对自己状态的理想速写。他们会发脾气,会逃跑,做这一切都有他们自己的理由。杨笙想要打破家中的平静,捅破那一层和谐的窗户纸,大吵一架然后离家出走,但是她做不出来。现实中的懂事懦弱化成了童话中的自由任性。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波及芬兰,这个国家的未来和国民生活面临着巨大挑战。

杨笙的大弟弟作为士兵参加了战争。现在他回想到,战争对于他们一家的影响远比对他个人要大得多,因为他在漩涡中心时刻把握战况,而父母姐弟只能被无尽的恐惧猜疑笼罩。1941年,杨笙尝试用一幅家族肖像定格住战时忧郁沉重的心理写照,这是杨笙一家的不安,也是芬兰的苦涩。

杨笙花了几年时间在完成这幅画上,对她来说,这幅画的“难”不在于绘画技巧,而是每个人写在脸上的无助。

战争能够带给杨笙创作灵感,但是这类作品诞生的代价是她要不断将自己溺入崩溃的死海挣扎,将战争带给她的厌恶与绝望刻在回忆里,等到快要失去呼吸时再拉自己一把回到现实画画,这是对她自己的折磨,不是艺术的自由表达。到头来战争留给杨笙的只有创伤,没有启发。

杨笙在一封给友人的信中坦言道,战争中生活的一切都是压抑的。她对于传统家庭生活的抵抗感愈加强烈,能够想象到自己结婚后要么变成一个糟糕的画家,要么成为一个糟糕的妻子。她不想生孩子,因为自己的孩子有可能在未来的战争中受伤甚至丧生。

艺术对于杨笙来说是最重要的,她已决定一生不组建自己的家庭,但是这不代表她不可以创造一个。

姆明是她文学以及绘画天赋的结晶,虚构的姆明一家依托于无望的现实隐含了战争对于杨笙的巨大影响。战争开始时,杨笙创作了面向儿童的第一本书《姆明和大洪水》。

暴雨侵袭造成的姆明谷洪水将姆明爸爸与姆明、姆明妈妈两个人分开。家庭成员分散在各个地方,居民都变为了避难者。姆明想要找到爸爸,并找到一个和妈妈生活的家。在完满结局来临之前,他们要面对危险的生物,经历各种苦难。

换成姆明一家,配上可爱的插画,构筑崭新的情节,充满童趣的故事讲述的是杨笙一家以及大多数家庭的战时经历。战争让平民百姓的生活掀起波澜,甚至面临生死离别。但是在姆明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杨笙想要通过艺术作品传递的乐观,她给姆明的结局就是她自己坚信的希望。

不管过程有多辛苦,多煎熬,在团聚时我们必然会收获泪水与幸福。

杨笙虽然游离于政治之外,但是她出于人道主义原则,透过姆明的故事表达自己对国家与人民的关切。

第二本书《姆明与彗星》里面彗星逐渐靠近姆明谷上空,将天空映射成了日落红色。“彗星”这一在当时儿童文学中不常见的意象,代表的不是杨笙对于天空的浪漫幻想,而是她对战争中炸弹带来毁灭的不安。

姆明的故事表面充满童话的色彩,在这之下是黑白的残酷现实。


战争快要迎来结束,国民的生活状况趋于好转,人们的乐观态度逐渐复苏。1944年,杨笙在赫尔辛基拥有了自己的艺术画室,从战争的阴霾中走出,她从此时此地开始了关于自我的探寻,将矛盾与反思都表现在画与故事中。

杨笙遇到了改变她一生的爱人——戏剧女导演薇薇卡·班得乐(Vivica Bandler)。同性爱在那时的芬兰是犯罪,杨笙无所谓他人看法,与班得乐陷入热恋后几次打算公开她们的关系,但是班得乐不同意,因为她有自己的老公与家庭。

这段感情浓烈但短暂,几个星期内便消逝了。杨笙既伤心又失望,她爱上了一个女人,无人倾诉,只能沉默地消化她们的禁忌之恋。杨笙以艺术创作为出口排解心中的不舍与自惑,当时她为一家餐厅创作的湿壁画《秋日宴会》(Autumn Party)袒露了她对于这份爱情的释怀。

夏去秋来,画中的杨笙郁闷地坐在角落抽着烟,陪伴她的是一只小小的姆明和一杯香槟。与寂寥的她形成鲜明对比,宴会上的其他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曾经的爱人班得乐也在和舞伴尽情跳舞。全场只有杨笙一人格格不入,强烈的孤独感直击了看画的每个人。

这是否是一种暗示?杨笙只能从艺术中得到慰藉,能够理解她绝望心境的只有自己的作品。

杨笙将自己和班得乐化作小精灵安排进了姆明的第三本书《魔法师的帽子》,她们有自己的语言,带着一个秘密箱子来到了姆明山谷,里面装着一颗象征爱的红宝石,发着耀眼的光。因为她们的爱得不到社会的认同,所以只能埋藏起来。

小精灵讲述了杨笙隐秘的爱,书中的姆明也刻画出了杨笙无法得到理解的痛苦。姆明跳进了魔法师的帽子,他不知道这个神奇的帽子能把自己变成别人。之后,姆明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而朋友都不认识变成另一个样子的他了,他既沮丧又无奈。

就算别人都不认识你,但仍会有人记得你。姆明回到家后,姆明妈妈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就认出了他,他就是她的儿子。

这本书吸引人的不仅是魔法与奇幻,还有真实存在的爱与温暖。就像是姆明的妈妈永远会认出姆明一样,杨笙无法曝光的爱恋至少得到了家人的支持,这对于她来说是唯一也是最重要的安慰。


姆明的故事走出芬兰始于1950年,英文译本的出现启发一家英国出版社与杨笙合作,为英国报纸创作姆明连环漫画。一方面,这样的机会保证了“穷艺术家”杨笙的经济来源,另一方面她非常愿意尝试漫画的不同表现形式,比如对话框的应用第一次出现在了姆明的故事中。

连载漫画是一个带来成功的契机,报纸专栏让150万英国读者认识了姆明这个来自芬兰的小精灵,并且逐渐在全世界掀起热潮,成就了更多有关姆明的产业,姆明话剧化是让杨笙感触良多的一项试验,她将之后一本书的场景设定为姆明谷里的漂浮舞台。

杨笙对舞台上的一切都很好奇。在剧中,人人都可以变身成为别人。这也反映了获得成功的杨笙对于自我与世界关系的定位,人总是复杂的,她对现在的自己很满意,但又会时不时羡慕别人自在的样子。

在未来七年,姆明连环画走向世界,拥有更多喜欢他的人。这让杨笙非常高兴,但同时她要适应陌生人聚焦于她的私人生活。合作者期待她画更多的姆明,创造出更多的利益,她需要顺应各方要求画画,可是鲜花与掌声已经让她与想要成为艺术家的初衷背道而驰。

杨笙没有想到自己会出名,被蜂拥而至的人们一下子围住的她感到了无措。她把自己化身成了姆明,而现在她被拥有无限附加值的他圈住了,她把自己困住了。姆明与自己正在分离,她在犹豫是让姆明继续冬眠还是不再探索新的领域。

停滞不前时,爵士乐女艺术家皮埃蒂拉带给了杨笙前进的动力。艺术上的共鸣唤醒了杨笙心里沉睡的姆明,她在书中加入了以皮埃蒂拉为原型的新角色迪琪,这是姆明的灵魂伴侣。

1960年,经过深思熟虑,杨笙决定将姆明的连环画交给弟弟,挣脱束缚,自由追逐自己未完成的艺术梦。

现实生活中,杨笙和皮埃蒂拉会来到一座偏远的小岛上过暑假,享受自然给予的快乐,看潮起潮落,一起出海冒险,发现灵感诞生的瞬间。

1970年,杨笙母亲的辞世让她决定给姆明系列丛书一个结局,因为姆明一家的原型已经不在,她选择让姆明一家出海去,有一天也许会再相见。

母亲离世的打击也成为了杨笙艺术生涯中的转折,她开始脱掉了伪装黑暗现实的童话外衣,创作面向大人的小说,转型为作家,在文学史上留下了优秀的作品。在取得文学成就后,她选择和皮埃蒂拉环游世界,亲手摘掉光环。

插画家、儿童文学作家、画家、小说家,朵贝·杨笙一生不断跳脱出给予她荣誉的社会定位,返璞归真是她不负艺术家自我定义的真诚。

大家因为姆明记住了杨笙,而她的一生却不止于他。姆明的故事跳脱出儿童文学,对成年人来说依旧意义深刻。希望看完这部纪录片,下次见到姆明的你,会把他当作“大人”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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