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25

                                雨夜小札

                                                    ——张瑛

    天雾蒙蒙的，又起雨了。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自古文人多爱雨，于是便有了一篇篇脍炙人口的曼妙诗篇。我原只是读诗，便为这雨所陶醉，而今离家已久，沾染了更多的风尘，愈加沉迷于这剔亮的玉珠子和为这玉珠子萦绕的日子了。

  倘是在白天，雨带云气给天空蒙上一层轻罩。虽然没有那般明朗了，细想来，却有着一番朦胧之中的明达与豁然——雾蒙蒙下的是鱼肚白的天，那层水雾也是正清新着的：即使云雾厚沉，可是终究抵挡不了光的透射。这难道不是隐藏着一番哲理吗？长期伏案疲劳，抬头忽见窗外雨落，那是怎样的欣喜啊！隔着一层玻璃，起始全然是扑腾的水汽；雨再下地紧些，一颗颗小珠子弹球似的蹦在水泥地上，空中却又是紧密相连的银针，“哗哗哗”地倾盆而下，急促有劲；渐渐的，雨歇下来了，窗外缓缓平静，水雾散去，这时，走出屋子，细细瞧，偶尔捕捉到一两滴水珠下落时疏懒的状态——我相信这小珠子也是有生命的，不然如何滋润万物生长？于是静心立住，万千的世界都透过小水球，被你笼络在眼里了；万千梦境幻想都透过小水球，被你沉寂在心中了；万千云烟往事，淅淅当下都透过小水球，被你暂时忘却，抛掷于地，击碎在这清澈的一瞬间了。霎时的安宁，总会让你疲惫的灵魂停停脚，接受濯净与抚慰。而雨过后，再伏案时，心中便有了另一番感悟与向往。

  不同于白天的雨，夜晚的雨总是有些浅浅的悲调。通常雨下会连着整个黄昏，这时黑云代替了往常柔软的晕黄天空，一大片一大片的涌在天角，逐渐吞噬整片敞亮，若是入了眠的人，滴滴答答的雨声便嵌入悠长的梦里；若是难眠的人，这雨更是催愁生。你看不见雨，可它落在你的心底，激起了你难言的，甚至尘封了好久的记忆：与母亲叙事的夜晚，与姐妹嬉戏的乡间小野，与父亲一起走过的泥泞小路，上学时老师催梦的讲课声……那些过往的事一幕幕放映，雨声不休，梦难以入，唯是雨夜里独自的啜泣。“如今风雨西楼夜，石听清歌也泪垂”“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雨夜里，古今情感互通，真正感受到的处境才更催人泪下。

  为了生活奔赴的我们，往往是无懈的坚强。偶尔一个连绵的雨天，放下满身的疲倦，尝试着全心的感受，全心的重新热爱，亦或全心的思念与后悔。总之终于可以短暂的停止，只是在这样的一场雨里，寻找我们最开始的样子。

  夜深了，雨未停。平常匆匆的行人缓着脚步慢慢的走，城市发黄的路灯记录着每一滴雨珠落下的璀璨。暂且在这雨里歇歇脚，濯濯心里的灰尘与泥垢，再奔向崭新的黎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