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湖 8 在黄州赤壁谈苏轼

非常巧,今日沿着苏轼的足迹,正好轮到我又做游览引导又带《前/后赤赋壁》与《念奴娇•赤壁怀古》的晨读。感谢两工作组组长安排给我的巧合,使我与苏轼的缘分更深了一步。

黄州,于我为朝圣之地。我在精心准备的游览引导稿中写道,「当我站在三苏墓园里,听李先生唱苏轼「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声音发颤的时候,当我绕三苏冢三周的时候 ,我觉得我们都应该为苏轼洒一把沧桑泪,他坚忍的外表下是经过多少次千锤百炼才铸就的、无可击碎的心。同时我们也不禁想要去追随苏轼在人生中的每一个点,想要隔着时空拥抱他。

然而,真正到达黄州赤壁时,苏轼眺望过的巨江改道了,如今的水面只是公园的池塘;亭子也全是后来仿古修起的——宋代的建筑怎么可能保存到现在。「白露横江,水光接天」是再也看不到了,不过好在「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意境尚存。物质的痕迹会有消逝的一天,可我知道我站的位置或许正是苏轼挥毫的地方,我们之间便有了奇妙的连结;纵然我无法亲见具象化的历史,但我看到他就在这里。这也许就是精神文化力量的纽带吧。我第一次登上这片红色的山丘,而我的内心又是最真实的故地重游。

总觉得伟岸的灵魂总有共同之处,苏轼在乌台诗案后被小人流言中伤,和屈原所遭受非议与诽谤的事情那么相似,而「鸷鸟之不群兮」放在苏轼身上也是那么合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苏轼才华锋芒毕露,又不甚圆滑,遭到攻击似乎是注定的,他也被一贬再贬。

可是苏轼后来不在乎了。李先生说,苏轼有三「大」,即大格局、大气象、大境界,不理会外界纷扰。而我觉得,苏轼的「大」是由无数一点一滴「小」积淀,一定程度后引发质变而达到的。「小」可以说是苏轼向生活中发现美的细节,从苦难的日子里自己挖掘出乐趣来。这些「小」,是他在山上躬耕而自号「东坡」,是他有心无心发明的菜式,是他所写小品文、散文以及与友人的书信往来……我想,正是这些无不透露着对生活的热爱的「小」,作为基础撑起了他的「大」;假如没有它们,苏轼就不可能渡过被冤枉被贬谪的挫折。「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如果有人受难、堵起耳朵闭上眼自己悲戚,而不从苦痛中向外挣扎,那么任谁也救不回他;但苏轼并不如此,他用这些「小」,主动以他的「小」出击悲伤、逃脱悲愤的心境,于是从他积累「小」的过程中,我窥见他怎样离开泥潭、超脱于世,怎样由一个人成长到仙。

可以说,屈原太圣洁了,他的存在就是一种「道」,唯有殉国才成全了悲壮纯粹的美;但苏轼是凡人修炼为的神,始终住在人间,泥沙俱下地生活,但自有超然之气,人似秋水不染尘。

当然,苏轼被贬黄州,和王安石等变法派有很大的关系。苏轼步入官场时正值新旧党争,王安石主持的变法火热进行。但苏轼生性不屈于权,亦不谄媚,秉笔直言,与王安石等新党产生争执,屡被流放。

苏轼有可爱的人格,且其傲然于泥淖的勇气确是千古之典范,再加上我们学他的作品更多、更了解他,于是为他的境遇鸣不平,赞誉的话已不必多言。但与苏轼党派对立的王安石、司马光,亦是大人物。我们在历史课上学过王安石变法,尽管措施条目繁多有很大局限性,但他在客观上比苏轼对国家的功劳大得多。也许苏轼是常怀志向但从来不得受用的,所以我并不知道他真实的政治水平。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政见不同、党派对立的两方可能不存在孰对孰错。王安石确实打压过科举考试中初露头角的苏轼,然而后来两人彼此之间相当敬重。因此,我们绝不可轻易因自我对苏轼的热爱和对历史了解的欠缺而失去理性,捧苏轼而贬王安石、司马光。他们的人格,亦是魅力无穷。我们还是要在认清历史总况的基础上,对人物做出客观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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