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乐琉蓝》第一章 春寒料峭又重逢

一句话介绍:

崔家有女初长成,金龟上门凤求凰。

作品简介:

烧制出震惊天下的绝美蓝玻璃,竟然是太后!

北魏氏族崔家的小女娘,竟然烧出蓝色玻璃,价比玉器。从清河郡来到繁华洛阳。崔家有女初长成,筹谋千番凤求凰。钓得金龟婿,村姑变太后,爽文女主种田致富,先搞事业再搞定皇帝。

整个王朝汉化补丁,开始!


正文

第一章 春寒料峭又重逢

时逢疫情,法国一个收藏家族将珍藏多年的文物祖产拿出一部分拍卖,其中就有一件北魏蓝玻璃细口瓶。

拍卖会上一番角逐,最后剩一名白色西装的女士和一位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士,后者一看就没什么拍卖经验,加价把手举的高高,行家都是举牌。

白色西装的女士一看就更专业,每一通电话里交谈是法语,可以得知幕后买家是法国人。

起拍价2万,最后1000万欧元,操着优雅法语拍卖行的经理,此刻笑容满面,想着晚宴要怎么炫耀一下他给情人新添置的珠宝首饰。

最不起眼的一件小花瓶,别说法国人最爱的玫瑰,拿来插蔷薇花骨朵都略显小,除了当摆件,毫无用处。

颜色倒是的确好看,恰似青川碧穹,一水珀蓝枕星河,像盛夏烈日晴空的蓝天,又像春意盎然的湖水。崔诗雨觉得它的颜色,比海蓝宝石美得多。

这件细口瓶,对于崔诗雨,甚至她身后的祖国意义非凡。

因为这打破学术界唐代出土琉璃的最早记录,盛唐能制作琉璃就已经很了不起,然而这件文物代表北魏时期,古人就已经完美掌握了玻璃的吹制技艺。

恰逢在法国学术交流的崔诗雨,偶然间逛博物馆,得知私人藏家准备拍卖的消息,立马报备给她的博士生导师,国内知名博物院的院长李教授。

后天!只有三天,时间太紧!

审批流程来不及,崔诗雨忍痛割爱将外祖母留给她的蓝宝石项链典当。

用宝石,换一个玻璃。

外人眼里的她,怕是疯了。崔诗雨无奈的捧着巨额银行卡。

崔诗雨曾经在《后汉书·西域传》中看到过,被称为“大秦”的罗马帝国玻璃器的制作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并且通过海陆丝绸之路运到中国,但这件北魏蓝玻璃细口瓶,在当时无论是薄度、光泽、透亮各方面,完全不输西方。

这件北魏蓝玻璃瓶,背后的文化意蕴,价值连城。

后面手续比预想中的复杂,卡有限额,要反复刷,最后折腾了好几天,崔诗雨才乘坐包机准备返回国内。

飞行中,飞机发动机故障,在地中海消失,黑匣子也不见了。

国内博物馆的李教授一听到消息,又惊又痛,跌坐在椅子上,白发苍苍的老人瞬间苍老了10岁,李教授抓着椅子扶手,怒斥:“强盗!简直是强盗!”

怎么就这样巧,偏偏是这趟航班出事。

或许,命运没有亏待崔诗雨。

五星连珠,百年难遇的天文奇观,碰巧太阳风暴,地球磁场骤变,引发四维空间裂缝。

当崔诗雨再次醒过来,穿越到了北魏。

凉州崔氏,一门武将。凉州刺史崔正清,三救洛阳破军杀敌,时人亦竞相传唱“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时值乱世,中原不少氏族南迁,躲避战乱,日日饮酒清谈,高谈阔论。

衣冠南渡的江南世族,一贯将自己看作中华文化的正统传人,但渡江之人发展出来的文化,虽有风度,却无风骨。儒学士大夫不会想到,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凉州士人在乱世中,不仅末世保卫家国,在新朝北魏竟挑起了传承儒学的大任。

何其讽刺!

这一世,她的名字是崔莳羽,是崔家嫡出的小女儿,名字读起来一样,字落在纸上比人漂亮的多,从8岁孩童一步步成长,让她有时差点忘了自己的早慧是源于前世记忆,恍惚一场光怪陆离的怪梦。

多年的考古专业,让崔莳羽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历史轨迹。魂穿那夜天空惊雷,雷她不怕,铜镜前8岁孩童的模样,让崔莳羽骇得当场差点真的疯掉。

唯物主义者,信仰崩塌。

她,天不怕,地不怕,敢一个人熬夜加班挖大坑,面对棺木眼睛都不眨。

她不相信玄学,只抱着欣赏精美文物的态度。

初来乍到,她发觉听不懂周围人的口音,洛阳官话夹杂着古言发音,崔莳羽只能谎称做噩梦被雷惊吓,装晕糊弄过去。她试图夜里偷偷不盖被子,让自己着凉发烧,咳了几声又害怕医疗水平太低,最后拿热水烫毛巾捂在额头,谎称高烧。

兄长初听着她音调怪异,下人们只以为她吓着说胡话。

那时战乱四起,阿爹阿母领兵回家的时候,只心疼女儿。

阿母衣不解带,照顾了三天三夜。

后来,她就沉默不说话。

只有崔莳羽自己知道,她的事总算瞒住了,谁也不敢提起,连亲生父母和疼她的兄长也是。

外人只知道崔家嫡女,8岁生了一场病,快要及笄之年,才正常开口说话。

崔家人只觉女儿性情大变,但见她日日乖巧,不是练字,就是作画,十分好学。

除了不爱女红,完全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武将之家本就不崇尚那些虚头巴脑的好名声,只要女儿自由率性,不会女红也无妨,有丫鬟婢子们帮着打点。

崔莳羽的长兄,崔子延拍着崔莳羽的肩膀,放出豪言就算是阿妹出嫁,堂堂崔氏还能让崔氏女短了衣裳穿不成。嫁衣要全绣花的,从衣服领子,到脚边,统统绣满,阿妹的衣裳,须得一处角落都不曾落下。

阿兄力气大,一巴掌拍的崔莳羽刚喝下的半盏茶,喷出去大半。

满绣的衣裳,那得多奢定重工,精致是精致,但是层层叠叠的穿上身得多沉,费事又费时,一院子的侍女,得一整年别的活计不用干了。

虽然嗔怪着阿兄,但刺绣的精美,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抗,崔莳羽也是。十里红妆,一袭红衣,身处这个时代,她对嫁做人妇,渐渐也没有那么抵触了。有阿兄的宠爱,父母的疼惜,她的心里总是暖的。

可是她所处的是乱世,连年战乱,别说高门大户,甚至皇帝出行连同色的马都凑不齐。

前世崔莳羽是考古专业,跟着老师东奔西走,蚕丝娇贵本身不易保存,明清的老绣物件还能勉强保存,地下的就更少,北魏只有出土的陶俑,能参见当时的形制一二,就算有丝织物,遇到抢救性发掘项目,棺椁中的衣料一暴露在空气里纤维瞬间氧化变色,碳化成黑色碎渣。

能见,留不住,身为考古工作人员,是最扼腕叹息的事。

崔莳羽摸着阿母为她及笄赶制的新衣,领口的花纹绣着飞翔九天的凤凰。

莳羽,莳羽,是阿父为她取的名字。

取得是一遇时机就翱翔天际,大展鸿图的寓意。

这一世,阿爹阿母从不因为她是女儿身,就处处拘着她。不像前一世,她因为是女儿身,她的爸爸说她不能继承家业,学自己喜欢的考古,每次电话都被母亲冷落讽刺。

崔家父母无论她做什么都呵护有加,只希望她开心就好,能飞得高,看得远,如凤凰一般。

崔莳羽细细打量着领口的刺绣,虽然是几千年的北魏,但她投生在这样的家庭,何其有幸,一时感动,有些眼眶泛红。

父亲和阿兄刚从演武场射箭归来,以为自己一身的臭汗,熏哭了自家小囡,所以眼眶才红了。阿兄连忙抓起阿父要脱下臭烘烘的盔甲,就要往外扔。

一家人此时热热闹闹。

差崔莳羽赶忙解释,女子及笄,为阿母绣的新衣感动不已。

一件衣服也值得哭?

阿母端着茶进来,别说男人大老粗,不懂女儿心事,就连她这个当母亲的,也不是能完全明白自家女儿的心思。

这多愁善感的性格,是随谁呢?

一向端庄英气的阿母,有点讪讪的说,刺绣累的腰疼,只有领口的名字,她亲自绣了几下。

崔莳羽愣了一下,仔细瞧着领口纹路里还真有她的闺名,几处歪歪扭扭的缝线,应该就是阿母的手笔。

“阿母的这几笔,添了笔划棱角,让女儿的名字更显龙飞凤舞,格外有风骨,更好看了。”崔莳羽配上甜甜的笑,趁机凑近,亲了阿母的脸颊。

这下,换阿母愣了。

总觉得自家女儿这几年渐渐长大,日日相处,也感觉有些生分。

女儿的忽然亲近,让阿母心里比蜜糖还甜。

“兄妹俩就你嘴甜,你哥哥跟着你爹在军营,成天刀枪棍棒,还是女儿好,不嫌弃阿母偷懒。等你出嫁那天,阿母一定绣个好看的。”阿母一想到女子及笄,就要许人家,不禁难过起来。

自家的小棉袄,才刚捂暖,哎,又要便宜哪家臭小子。

“阿母,用鸳鸯野鸭什么的,糊弄可不行,得用凤凰,你那缝袜子都漏风的手艺,行不行啊。”

“臭小子你找打,敢埋汰我!”阿母抡起茶盘就追着阿兄,阿兄满屋子躲,只好躲到院子,绕着长廊四处躲。

阿爹慢悠悠的品了口茶,大麦炒的茶,喝了暖胃。

“夫人泡的茶,真好。茶是不夜侯,酒是忘忧君,妙哉。”

其实,就是阿母简单倒一杯热水,阿爹就是也觉得好喝吧,阿母的茶格外甜,大概是加了宠妻滤镜。

崔莳羽喝了一口,茶一般,但解渴。

“阿爹,你救救我啊。”长兄抱头乱窜,完全没了演武场上崔家少将军的威风。

下人们见怪不怪,甚至还有心仪阿兄的三两婢女们,结伴在廊下看笑话。

某种意义上,帅哥挨打的场面,也是赏心悦目的,连府内的老嬷嬷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围观。

何况阿母对亲儿子,又不会下狠手。

今天,就是顺便考一下阿兄的武艺。

女儿是贴心棉袄,儿子是沙包,能痛揍过瘾。

没错,这家将军夫人也会武功,在这个女子读书识字都困难重重的时代,阿母身手了得,可以说武艺超群。

现在的阿兄,虽然已经长得人高马大,但如果认真跟阿母较量一番,未必能赢。

何况,他哪敢啊。

阿爹在那看着,他要敢还手,再来个混合双打。

苦,天下苦,苦阿兄一人。

崔莳羽换上新衣,在走廊屋檐下,寻了个写生绘图的好视角。拿出笔墨纸砚,将阿母追着阿兄打,阿爹在枫叶树下喝茶的场景,一一描绘在画卷上。

阿爹当年校尉出身,已是同辈佼佼者。人到中年,也是英武不凡。

阿母貌美温柔,武义强悍,

阿母年少去洛阳拜访姨母的时候,路径凉州,贼人掳了美貌小娘子当压寨夫人,结果小娘子一锅端了山匪的老巢,顺手救了被俘的阿爹。

阿母说的版本是,山匪人多势众,阿爹当时一人落单被俘。阿爹的版本是他孤身一人,闯龙潭虎穴,为了剿匪获取情报。佳人相救,英雄一见倾心。

阿母从不说谎,所以她和阿兄,从来都不拆穿阿爹。

自从那件事,阿爹一路护送。

以剿匪受伤为由,阿爹跟上峰告假三个月,从凉州到洛阳,从洛阳又到凉州,过了凉州又去阿母的家乡。家丁层层护卫,阿爹就远远跟着队伍后面,也见不着几次,阿爹裹着纱布执着的跟着。

阿爹说,谁规定,以身相许的必须是小娘子,男子汉,大丈夫也必须知恩图报。

一个受伤的年轻校尉。

啧啧,谁保护谁呢?

后来,阿母原本定亲的那户儿郎,不争气殁了,祖母做主退了婚,城里风言风语,阿母站出来说要比武招亲。

崔莳羽跟阿母私下聊天的时候,问过阿母,娘明明打得过,为什么输给阿爹?

阿母说,反正也没几个人能打赢她,阿爹人长得最好看。

古代女子也能自己做主,崔莳羽因为工作的原因熟知历史,唐朝女子可以再嫁自由,嫁妆是私产,敦煌有藏书上面甚至可以写和离书,休夫君,并没有明清后期朱熹礼学那种严苛枷锁,封建后期那种裹脚真是骇人听闻。

北魏时代,女性地位不低。

阿母说当时反正都要比武招亲,总要选一个,就选一个最喜欢的。

崔莳羽觉得阿母婚姻一事上,实在英明。

瞅亲爹那副憨厚黏人的样子,就知道阿母选对了。

旧时在娶妻嫁女这件大事上,生女儿的,更操心一些,丰厚的嫁妆,代表父母的祝福。有的地方民俗十里红妆,送亲队伍里新娘子的嫁妆里,有雕花床、洗脸盆、马桶都有,一应俱全,是为了确保女子在婚后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用的都是自己的嫁妆,所以不用看婆家脸色。

崔莳羽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句话可能被很多人误解了。

父母之命,女子大多都有不错的归宿。

至少在北魏这样的时代。

譬如,外祖母就很疼爱阿母,尊重子女的选择,也为子女筹谋。

外祖母常说女子习武,不止能用来防身,还可以见多识广,识字管家,是为清醒立身,不做攀附的菟丝子。

阿母才可以外出游历,碰巧遇见阿爹,寻求到自己的幸福。婚后也不被束缚在后院宅子,可以跟阿爹一起并肩作战,出谋划策做军师。

不是每一场婚姻都是利益捆绑,那种世家之间所谓政治联姻,也是门当户对而已,两国邦交尚且不稳定,何况两个心不连在一处的男女,关键时候又怎么会为了对方,舍弃自己家族的利益。

自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父母眼界高一些,阅历广一些,总归在挑选最好的给自己的子女这件事上,尽心尽力。

崔莳羽知道阿爹和阿母,前段时间,就为自己定了一户不错的人家,知根知底。是阿爹的上峰,河西镇北侯的世子。两家是世交,世子又是独子,将来不出意外肯定要承袭爵位,崔莳羽嫁过去,肯定一辈子衣食无忧。

阿爹说将来莳羽嫁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他要盯着一个环节都不能省。媒妁之言,是通过正式的定亲仪式,向世人宣布两家对姻亲的重视。

崔莳羽心想,古代人尚且讲究礼数,现代人竟然娶妻彩礼都妄想拿回去的,还比不上古人,令人汗颜。

世家大族,绵延百年,也都是靠子子孙孙一代代立起来的,不是靠一个女孩子。

阿母说:“如果将来嫁过去,有什么不开心,随时从镇北侯府回来,永远护着你。”

舍下儿女幸福换来的短暂利益,荣华富贵转瞬即逝,百害而无一利。阿爹和阿母,都不期望莳羽的婚事牵涉朝堂,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安安稳稳过一生就好。”

崔莳羽明白,这是眼下最好的安排。

崔莳羽听了,心里一暖,也不禁憧憬起来。两世为人,她还没有嫁过人,古人成亲早,虽然她身体里的灵魂夹起来可以当对方奶奶,但待嫁闺中,难免有小儿女的娇羞。

崔莳羽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围观着周遭陌生的世界,极力隐藏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以求自保。可真正等到谈婚论嫁,她才有了真切的,一点点被牵引着融入这个时代的感觉。

一想到嫁人,老脸一红。毕竟心理年龄30多岁,这个年纪,在这里都可以当人家奶奶。

颇有一种,老牛吃嫩草的羞愧。

崔莳羽脸红着,从画卷里抬眸,刚好看到清风朗月的少年。

好一株俊秀的嫩草。

少年纤细竹节般白皙的手,替阿爹拂去一片,即将落在茶盏里的枫叶。枫叶托于掌中,明明还是个孩子,却郑重其事的。

“见过崔世叔,多有叨扰。”少年彬彬有礼的抱拳鞠躬,极为恭敬。

崔将军大喜,倒热茶给少年,“世子一路累了吧,歇歇脚,喝杯茶,晚饭就在世叔家吃。”

像拜见自家长辈一样,从容落座。一道眼底余光,望向崔莳羽坐的走廊。

崔莳羽恰好也在直愣愣地看他。

视线直直的对上。

少年坐的端正,崔莳羽眼神慌忙躲闪,飘到屋檐。

趁着大家都在喝茶,继续偷瞄。庭院的枫叶,衬得少年肌肤如雪,白皙清雅。绫罗金线的华衣美服,与少年的气质相得益彰。崔莳羽盯着衣角走神,这纹路如果能保存记录下来,对研究北魏民俗服饰该有多大的科研价值。

此情此景,崔莳羽脑海里浮现李白那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察觉自己发愣太久,有些失态,只顾偷偷低头,把自己埋在画卷后面。

比起星眉剑目的美少年,她跟好看不沾边。与其他穿越文女主,连自己都欣赏美貌的设定不同。

崔莳羽一脸稚嫩的孩童长相,实在没什么看头。

陌生的脸,普普通通,杏仁眼,两三点小雀斑,黄澄澄,红噗噗,身材扁平清瘦,唯一能说不错的地方,就是腰肢盈盈一握。

因为饮食清淡,北魏没有辣椒这些调料,无辣不欢的崔莳羽,是饿瘦的。

十五岁就及笄,谈婚论嫁,都说女大十八变,她还没长开呢。

崔莳羽环顾院子,被堆满的聘礼震惊到了。看着聘礼摆设的器皿,纹路别致,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文物。

镇北侯府的办事效率真高。

托盘上红绸五花大绑的大雁,肥羊,是媒人带来的。世子伪装成管家的儿子,跟着此次纳采的队伍南下。

聘礼是男方家诚意的体现,这时门当户对,双方从往来的礼单上体现,一较高下。

聘礼在不逾矩的程度上,添了很多珍玩玉器,镇北侯府是用心了。

阖府欢庆,晚上涮羊肉。

本以为世子身骄肉贵,没想到晚上他竟换了一身褐衣短衫,用黑色布带绑住两个袖口做襻膊,利索的片肉备菜。

阿爹想拉着世子入座,世子说这次是以管家儿子身份入将军府,不能大张旗鼓的坐在席上。

让未来娘子尝一下手艺也好。

崔莳羽嘴角微扯,切肉能尝出什么手艺。

没有重麻重辣的牛油火锅,类似老北京的清汤涮肉,面对这一盘肥羊肉,她提不起兴趣。

“不合口味吗?娘子。”世子端了一盘炙肉,伏在崔莳羽耳边问到,又把一罐酱料端了上来。“你尝尝?”

崔莳羽惊了一下,耳边温热呼气,让她一下子耳根子都发烫。

古代小男孩,都这么早熟,这么会撩的吗?!

她这个老阿姨,有点遭不住。

“咳咳……” 崔莳羽尝了一口酱料,很多植物香料的混合,类似芥末的辣,跟现代火锅调配好的酱料,已经很类似了。眉眼乐的弯起,悄声问,是什么做的,回去她照着仿一个。

“茱萸、芫荽、扶留藤、桂、胡椒、芥辣、芝麻做的酱。回头我抄一份,遣人给你送来。”

两个人低声说话,大人们高谈阔论,也不甚在意他们这桌。

 “多谢世子。”火锅终于可以有滋有味了。崔莳羽被久违的辣味,辣出眼泪,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世子一愣,端着空盘子,匆匆撤下去了。

夜里,阿母拿着礼单来找崔莳羽,母女二人促膝长谈。

“世子是我和你阿爹看着长大的,品性不错,有些小心思也没事。镇北侯和他夫人,多年分居两地,李夫人本来性子就冷,那孩子估计想要一段彼此合心意的姻缘,才会贸然前来。世子瞧着对你上心,也是好事。阿爹阿娘默许他这次借纳彩之名探望你,也是想让你自己相看一番,还合心意?”

阿母问自家女儿的意思,崔莳羽默默点点头。

次日,媒妁正式向女家纳“采择之礼”,纳采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先回去了。

隔了十日,恰是一旬。崔莳羽收到了一封私信,洒金纸笺,晃得屋子金灿灿。

字迹工整,端正平和的楷书,一手漂亮的书法。

一本正经,写的是酱料的配方。

崔莳羽一时有些好笑。

她收到的第一封信,竟是食谱。

她这吃货的人设,立住了。

怀着忐忑打开,除了配料比例什么也没写,有些不是滋味。不是说从前车马马,书信往来很浪漫的嘛。

也是,她对一个初见一次的小屁孩,有什么期待。

说不正规隆重吧,又煞有其事用的洒金纸。崔莳羽吩咐贴身女侍秋娘,纸笺收好,去小厨房按着食谱做酱料。

春芜从后院采买回来,说后门外送信的人迟迟未离去,似是等回信。

“一张食谱,我要回什么?单回一个谢字,是不是有些单薄?”

“小姐书房的画作,都堆不下了,不如挑一张尺寸小的送去,也是心意,不失礼节。”绿珠一边收拾屋子一边提醒道。

“也好。”崔莳羽点头。

脚快的雪雁,一溜烟就跑到书房,挑了一张小尺寸的画,就塞给后门外的小厮。小厮走出了两三步,又问我家姑娘画的如何,什么时候回信,唠叨一番才让人走。

隔了三日,崔莳羽翻找新画的桃源小径,半天没找到。

雪雁拿进来一封信,又是洒金纸笺。

“桃花甚夭,宜室宜家。”

崔莳羽脸上透出红晕。

因为新得了一小罐胭脂,她素来不爱化妆,就用胭脂画了一幅桃花源,用来当书签。

胭脂是用来染朱唇的。

就算她是现代人的灵魂,拿口红画画送男人这种事,也太御姐范,羞耻程度十级。

她前世就算在飞机上遇见天花板级别的大帅哥,多看一眼就慌,更别说加微信。

对方还回信。

崔莳羽尴尬的都快抠出三室一厅。

“春天还没到,小姐怎么脸红了。”绿珠打趣道,小姐看了信脸就红成这样,她家小姐其实也就看着沉稳老城,说到底也是个怀春少女。

“今年冬天冷得早,炭烧的多,小姐是热了?”秋娘纳闷小姐的脸,头一次这样红。

雪雁喜不自胜,她家木头小姐开窍,得多亏她牵的红绳。一来一往,书信不就来了。

“小姐画的五柳先生名作,不算孟浪,如今连年征战,寻一方桃源,也是很多世人的向往,桃花也不只是求姻缘,桃花运。”绿珠安抚着自家小姐,替小姐出谋划策。“只是一方书签,就算胭脂画的,应该也辨不出来。”

也是,直男区分不了珊瑚粉、豆沙红、烟熏玫瑰,更何况一毛头小子。

“对啊,桃花还可以吃,还可以敷脸,桃肉做的肉脯腌渍好了,快来尝尝。”秋娘从后院刨出夏天埋下的桃果脯肉,用油纸包了一袋递给雪雁。“世子看来很喜欢咱们小姐,书信回的这么快,镇北侯府在北边,三日是用了快马吧。”

“天冷了,不好叫人久等,我把桃脯送去。”雪雁脚下生风,把桃脯递给后门外等着的辰梁。

雪雁多添了一份牛肉脯,平时馋嘴的她,自己攒下的,单独给辰梁。

她喜欢这个容易害羞的小伙子,有种后院仆役没有的利落干练。

马上要过年,这年冬天冷的肃杀,连雪片都像刀子刮人生疼。

镇北侯府再也没有回信。

因为,战事又起。

崔氏一门随军出征,只留下崔莳羽,一院子丫鬟仆从,七八名家丁护卫。

大家都冻得在袖子里缩着手,不同寻常的凛冽寒冬,让众人纷纷担忧这艰难度日的光景,这个冬天还能不能挨下去。

谁也没有说出口,因为一张嘴,就统统变成了白雾。

函谷关战败的消息,还是来了,从北境流民嘴里得知的消息。

前方战事吃紧,大雪封山,粮草运不过去,断粮三日,军士们连盔甲里的护膝,被汗浸透了也没得替换。

守着温暖中原地带的农耕民族,怎么敌得过习惯了餐风饮雪的游牧民族。

偏偏骤冷的冬天,雪上加霜。

几天后,驿站来人。

阿爹阿娘被俘,兄长下落不明。

得知这个晴天霹雳,崔家上下一时慌乱。

崔莳羽强迫自己镇定,吩咐秋娘和绿珠立刻盘点人数、物资,库房落锁,将所有人都集中在前院,她稍后就来。

比起城里其他高门大户,崔氏本家还算人员简单,崔莳羽立刻派人去信通知,崔氏宗族由族长率领,应该出不了乱子。

这个时候,逃去哪里都躲不过兵匪盗贼,倒不如按兵不动,人多心齐,反而安全。

崔莳羽披着一身鼠灰色雪貂绒镶边的斗篷,袖子里暗自掐着手心,强忍心慌和悲痛。

她要撑住,稳住大局。

人还活着,活着就有机会营救。

崔家一门,家风严谨,府里都是几代服侍的老人,众人低着头,除了一名负责打探消息,所有人齐齐等着小姐发话。

“函谷关离此处不远,恐怕大概不到半月,敌军就能长驱直入,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大家的契在我手上,有想自己逃命的,收拾好包袱到陈管家那里签字,领本月例银。不想离开的,留下我们一起想办法。”

有两三个年轻力壮的离开,剩下的都是家生子,与其独自奔命,不如留下来守护家人。

大家伙散了,崔莳羽留下几位年长的管事人。

“陈叔,庄子上的年粮,前几日送来存在粮仓,您派人紧盯着,后面我们要守城,靠这些粮度日。秦婶子将府里闲置的皮裘全拆了,金银也拆成细条缝进打补丁的棉花袄子里,羊毛垫子缝成棉鞋多备几双。陆庖厨,牛羊猪全宰了,一半做成风干肉,一半埋雪里。马留下,连同粮草和武器一起隐蔽点,藏进庄子后的山洞里。”

新帝登基,比预料中还快。

北境鲜卑族人的军队,只是匆匆掠过周边城池,直取洛阳首都。

倒不是因为怜悯天下苍生,而是战争拖得越久,后方供给压力越大,鲜卑惯于四处游牧没有那么多储备,尽早结束战役,以防变数。

活着的牲畜,全被牵走,种庄稼的农田全被圈起来圈养牛羊,百姓的口粮没有被抢。

新帝虽然是鲜卑人,但毕竟要统治这片全新的领土,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和物产,都属于他。

四野荒芜,百废待兴,没必要赶尽杀绝。

天子大赦天下,广开恩令,但私底下鲜卑将领却琢磨着搜刮更多民脂民膏。

耕地的庄户,没了土地,第二年就闹饥荒。

苟延残喘的旧朝灭亡,再也没有军人替天下人反抗。

崔莳羽不是圣母,她救不了天下流民,眼睁睁看着饿殍遍野,她也不能打开大门,不能用剩下的余粮赈济灾民。

一旦开门,涌入的,可能是成千上万。

她一心想救回阿爹阿母,还有失踪的长兄,护好身边的人,保存实力,苟且偷生,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因为这个时候,崔家上下也差点饿死。城中的富户,金银早被搜刮干净,被逼着寒冬腊月在城门口罚站数日,美其名曰新年赏雪。

实则交钱来赎人,扛不住倒下就送医,鲜卑军官直到再榨不出油水才罢休。

崔莳羽瘦的干瘪,几乎要撑不住,春芜和绿珠将她围在中间护着,多亏了陈叔和秋娘多方打点,用仅剩不多的银两,将秦氏宗族的人也救下了。

良田被糟蹋,抽不出粮,养活全国上下一大帮子人。新建立的北魏政权岌岌可危,农民拿出锄头,饿着肚子起义,也翻不出新花样,但隔三差五镇压,就折几元鲜卑大将,让新帝头疼不已。

兔子急了,也能蹬着鹰。

想要统治广袤的农耕土地,就只得按照汉人的办法来。

新帝的政策是,汉化补丁。

鲜卑贵族们私下抢占圈养牛羊的土地,被退牧还耕。

招募汉人学士传授鲜卑贵族汉语,汉人选拔成为基层官僚,鲜卑族人一部分回到北方继续过畜牧的生活,一部分学习农业技术,融入农耕文化。

时局逐渐稳定,崔莳羽悄无声息地把庄子上的一处砖窑,改造成冶铁的地下工厂。

明面上卖瓷器,实际上卖铁质农具,暗地里卖箭头。

冷兵器里箭头小,质量轻,生产隐蔽性高,便于运输。

射箭一般远距离防守使用,大规模杀伤力大,而近战使用不至于伤人性命。比起砍刀长矛,对于百姓伤害最小。

崔莳羽只能这样自欺欺人,或许他们只是为了自保。

午夜惊醒,崔莳羽总梦见战场血流成河,又或是私造兵器被发现抄家,一身冷汗涔涔。

秋娘端着白米粥,喂她喝些米油。

这已经是府里最宝贵的东西。

雪雁都心疼不已,她家小姐自那天函谷关兵败,再也没有笑过,本来就瘦,现在都快熬枯了。

崔莳羽也不想铤而走险,但庄稼总要等收成的那天,挨到这之前,一大家子要养活,她手里能调用的资源就只有后山一个小型铁矿。

这种年景,少有人闲情逸致买瓷器,庄子上偏极少有人来往。

锄头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十里八乡都是贫苦百姓,挣不了钱。

只有武器,来钱快。

政府下令大规模重新务农种田,官员一边忙着重建残垣断壁,一边督促流民返乡种田,忙得不可开交。

秦婶和她儿子带着几个壮丁,务农闲暇,分工锻造铁质锄头,秦婶给他们送饭,悄悄暗中用烧热的铁汁铸造箭头,打磨好,就用油纸包裹,跟黄泥一起封在陶瓷罐子,外面再裹黄泥稻草,外钉竹条箱子,装箱打包说黄泥软陶瓷不易碎。再跟白鹅一起运输,家禽粪臭,官兵不爱盘查。

一切掩人耳目,有了竹条和鹅毛,稍作加工,就是竹竿和箭羽。

偶尔来人就藏在烧得正旺的窑炉里,重新化成一滩铁水,凭谁也查问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陈叔卖锄头的名义,私下联络买家,也不许多量,卖出五百羽箭就收手。

足够饱腹,撑到秋收就行。

第一批第二批,一万铢已收入账中。

第三批,匪兵不讲道义,陈叔连人带货,被扣下了。

走私兵器,裤腰带上拴脑袋的危险事,报官是决不可能。

就算送银子赎人,很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崔莳羽目光空洞地,看着满院子的一众仆妇,年迈的少了好几位。壮丁护院就一两个,壮劳力都在庄子暗仓赶制箭头。

院子里的枫叶去年落了干净,一片都不剩,才发了新芽。崔莳羽漫无目的的游廊抄手上踱步,好不容易挨到初春,算一算,正是要忙着农耕播种的日子。

一个人都不能再少了。

好不容易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陈叔是她派去的,她不能不管。

崔莳羽踟躇了半盏茶的时间,还是去庄子上牵了马。陈叔儿子带路,两个手无寸铁的人,竟然摸到匪兵老巢的山门前。

匪兵打量看她是个女娘,眼神怪异盯着她,派人通报当家的,客客气气的也没搜身,只不过一路麻袋套头,押进寨子。

崔莳羽起初害怕,蒙在麻袋里,别人也看不清她的表情,给了她时间镇定。

别说金银,她压根一个子儿都没带。

因为她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钱,是兵器。

源源不断的兵器。

她是来谈判的,有利用价值。

这帮匪兵,没有对她动手动脚,证明了这一点。

山寨大当家,一身英武铁铠甲,与想象中座山雕那种枭雄不一样。

“崔家没人了吗?竟然派一个黄毛丫头。”

“与崔氏一门无关,只有我。所以,我能说了算。”

崔莳羽没有自报家门,一种可能是他们对陈叔严刑拷打逼问,另一种是这些匪兵嚣张到已经去清河郡摸过庄子的底细。

“倒真不愧是崔正清的女儿,将门无犬子,你这小女娘,瘦巴巴的,没想到胆子比老虎还肥。多亏了你今天碰见的是我,不然骨头都不知道哪里去寻。来人,赐座。”

崔莳羽暗暗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湿了单薄的春衫。

还好,她披了件斗篷。

山寨大当家名叫萧肃,曾是父亲身为校尉时的军中同僚,难怪她没见过,料想的不错,他们的确派探子去过清河郡,这些匪兵曾经是正规军,不用多打听,自然知道清河崔家。

“一眼就知道你是正清的女儿,萧叔叔是不是神通广大?哈哈哈,是你身上这件斗篷,领口的雪貂,一箭穿双目,一丁点皮子都没破,我亲手射的,当年嫂夫人怀着你,送给她御寒。一别数十年,没想到你,就站在我面前。正清……”原本爽朗的中年汉子,眼中泛起泪,横亘在沧桑的眼皮里,在崔莳羽小辈面前,忍住没有落下来。

“萧叔叔,家父和家母被俘,兄长至今下落不明。”崔莳羽垂眸,如实以告。

“可打探到消息,他们身在何处?”

“年初元宵一过,清河郡的鲜卑人都撤离,据说是去了洛阳,他们采买了一些瓷器,说是要三月进贡朝廷,论功行赏,我猜阿爹阿母之前扣押在北境,应该也会被带去洛阳。”

“洛阳都城,狗皇帝脚下,萧叔叔恐怕鞭长莫及,如果你需要的中途劫狱,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萧叔叔,多谢。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这次来主要是谈生意。”

“哦?说来听听。”萧肃挑眉,从低落情绪里走出,饶有兴致。

“崔家铁铺,人手不足,目前日产50羽箭,后山铁矿虽然规模不大,十万羽不成问题。崔家只求自保,这烫手山芋,萧叔叔帮我收着可好?” 崔莳羽一脸诚恳,略带娇憨,对亲昵长辈撒娇的语气。

对方有意引出崔家掌事之人,目的就是为了这铁矿,既然要,就干脆丢出去。

私造兵器,是重罪,她肯定要金盆洗手。

要洗的干干净净。

兵匪来袭,庄稼人抵抗不了,弃了砖窑,很正常。

有萧肃的军队镇守,秋收的几百亩庄稼,都有了保障。

“好,这是笔不错的买卖。”萧肃与崔莳羽击掌为盟,放小了力气,还是把她差点震歪。

夜里,崔莳羽合衣躺在熊皮垫子上,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回想白天的事,还是惊得一身冷汗。

春寒料峭,冰川融雪,紧张的情绪渐渐松动。

春天了还是冷,臭烘烘的被子,也只能紧紧裹在身上。

救下了陈叔,虽然他没受严重的皮外伤,山寨的牢房毕竟不是人待的地方,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夜里四下无人,崔莳羽躲在被子里,忍着抽泣不出声,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湿了被子。

窗户被撬开,一个黑影窜进屋子,劲凉的冷风灌了崔莳羽一脖子。

她刚想惊呼,大掌将她的呼喊尽数捂住。

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一股脑的惊吓、疑惑、委屈、惊喜,统统都变成泪珠儿,滚烫的滴落在那人手掌上。

像是被烫了手,大掌缩回去。

黑影里的人,渐渐出现在摇曳的烛光里。

李云归,她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如果不是这场战乱,他们此时已经成婚了吧。

尽管只见过一面,但却是她盼了那么久,撑了那么久,这个世界,她唯一想知道消息的陌生人。


第二章 洞房花烛夜袭人

阿爹阿娘困守孤城的时候,镇北侯的援军迟迟未到,整个军队像凭空消失在北境的风雪里一样,连片盔甲都没留下。

这是崔莳羽知道的。

她怪过自己,没有跟阿爹阿娘,还有长兄一起,唯独没怪过镇北侯和他的儿子。

她平静下来,擦干眼泪,她知道战争的残酷,人心的冷漠。

但她需要一个解释。

“对不起。”

“我阿爹阿娘,在何处?”直觉让她问出这句。

“他们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需要你的配合。我会详细解释给你听,现在还不能说。明日安排你离开山寨,夜里我来找你,到时你跟我走就是。”

说罢,确认我点头,就火速离开。

马车行的慢,入夜才刚到平都郊外的客栈。

李云归翻窗进来,后面跟了一个体型跟她八成近似的蒙面人,换下斗篷,打扮成客栈小厮,崔莳羽被塞进另一架马车。

平都是旧时都城,他们的马车在往东追,向着洛阳的方向。

第二日,他们潜入一处关押俘虏的军营,最里面的帐篷。

“说了,大丈夫宁死不降,我绝食抗议!”

是阿爹的声音!

崔正清一边朝着帐篷外喊,一边把羊腿放在阿母的盘中。

崔莳羽一掀帐篷,看到阿爹和阿娘,好好的坐在帐篷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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