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普照》，血污深藏

文 | Molly&11

编 | 长条

2019年金马奖上，《阳光普照》获得最佳剧情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以及最佳剪辑五项大奖。更令人期待的是，这部片的主演中有一位近来大火的台湾小生——许光汉，在这部影片中他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本文中含大量剧透，慎入！！！

Nightmare / 谓我何忧

片名虽然叫《阳光普照》，但电影却以风雨飘摇的夜为开头。树影婆娑，雨夜行凶，黑暗冷峻的色调为这部电影蒙上了压抑的注脚。

黑夜成为罪欲的开端，成年人的不如意和少年人的不安定在夜里被放大，人生的脆弱和酸苦只能在夜里娓娓道来。

风雨飘摇夜

小儿子阿和协同伤人，大儿子阿豪抑郁跳楼，电影里少年人的遭遇暗示了当下社会的青少年困境。对青少年犯罪和青少年心理的表现，一如当年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但是导演对这种现状的表达不再含蓄，他激烈地用血腥的镜头和司马光砸缸的动画戳破了青少年的伪装，把他们的成长历程和累累伤痕放大在银幕上。

血腥

阴森

超现实主义的紫蓝色荧光或大或小地出现在背景里，在阿和跟狱友“熬鹰”的夜晚，在邻居来通知阿豪跳楼时的客厅，在妈妈领着小玉到成人场所上班的走廊，在父亲躲在驾校办公室睡觉的沙发后，这种带着神秘主义的光无一不彰显了少年人迷茫的内心。仿佛有一种黑暗的、扭曲的、不满的物质攫住他们的心，让他们夜不能寐。于是夜晚失去了睡眠，剩下的只有惶恐、愧疚、不安。

阿和跟狱友“熬鹰”

阿豪跳楼

父亲梦醒

但夜晚未必是全然的绝望，夜晚也被导演设计成了和解的场合。前有阿和跟打过架的少年犯室友泯恩仇，后有阿豪托梦给父亲，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设计。

走在夜巷的父子

父亲梦到阿豪来跟他告别，惊醒后带着缅怀的心情去了那条曾和儿子走过的巷道，后来果真发现烟已抽光，跟梦中一样散着步去找便利店，结果遇到了便利店打工的小儿子阿和。

父子二人在便利店相遇

二人在家中不打照面，但却在夜间孤零零的便利店里遇到彼此，曾经的怨忿与不平在这个夜里化解，冰冻着的父子感情开始消融，阿豪的梦别有深意，似乎倾诉了他生前的心结。多亏这场梦，父子学着体谅彼此，弟弟开始正常生活，父亲也放下过去的成见，开始在暗中护佑儿子的人生。

父亲杀菜头时

后来菜头再次找到阿和，无论是在空无一人的凌晨还是意图难明的雨夜，夜的危险被加深了。行驶在夜色中的车作为一个密闭空间，光亮只来自前方的灯，隔着车前玻璃，微弱照在二人身上，菜头的威逼和诱哄像毒蛇的信子，令阿和打颤。

开车时阴狠的菜头

但正是黑暗越黑，才越接近破晓，阳光普照之前是黎明，而黎明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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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dream / 行尸走肉

英文片名作为“A Sun”更有另一种含义，“A Son”。前半段陈爸以阿豪为全家的骄傲，拒绝承认总是带来麻烦的小儿子阿和；而在阿豪离去后，阿和辛苦工作养家，责任和担当使之成为父亲认可的“A Son”，与父亲的关系缓和也成为了心理层面的“A Sun”。

片头

阿和一直活在阴影中，渴望阳光的照耀；而阿豪作为与之截然不同的人物，是所有人心中的太阳。他的朋友晓真对陈妈妈说，“他把所有的好都留给了别人，忘了留一点给自己”。阳光越是强烈的地方，阴影越是深重。他与晓真的对话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呼救，影片中出现吊诡的动画讲述司马光砸缸的故事，阿豪也十分渴望有一块能够暂时躲藏起来的僻静之地。

动物园里的对话

菜头是全片中最唏嘘的角色。他开场从雨中出现，最后又消失在雨夜中，没有见到过太阳。作为一个被极度边缘化的人物，当年为了帮阿和出气，砍掉黑轮的手，庭审时却遭到阿和的背叛。阿和的此端还坐着父亲和母亲，彼端菜头孤零零一人；阿和出狱时还有妈妈和女朋友的迎接，而菜头甚至得不到昔日好友的一句问候。

庭审时的菜头

影片后半段，菜头则变成了危机的象征。“我们也好想除掉菜头啊，他真是太烦了。阿和已经回到生活正常的轨道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不让人家过好日子？“然而，菜头的“蓄意”报复皆是有情可原，他不后悔当初为兄弟报仇，不后悔多坐了几年的牢，只是委屈无处发泄，为什么出狱以后不去看他，为什么陈家不在菜头家被查封，菜头奶奶被赶去安养中心的时候施以援手？20万，陈爸爸想要菜头滚出他们的生活。

菜头生命的结束是隐秘的。他消失在一个雨夜。那场戏里，菜头记得他的好朋友阿和说上次他在车上抽烟害他跟老板解释好久，菜头想了想，还是下车抽烟吧，却没想到是生命中最后一支烟。菜头的死讯通过别人告知阿和，我们也后知后觉，菜头的一生于阿和的评价是”一个一直找我麻烦的人“，何其讽刺。

菜头的悲哀

陈爸在阳光普照的山顶告诉陈妈，是自己杀死了菜头。何其讽刺？为了成全自己的家庭，不惜抹去另一个人的痕迹。虽然这个家庭将会在阳光普照下继续前行，但底下掩藏的血污行径成为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山顶上的坦白

影片配乐为台湾音乐人林生祥。之前他曾担任《大佛普拉斯》的配乐，在《阳光普照》里也是极具风格化的。开篇血腥暴力的砍手场面搭配着温柔的音乐，十分荒诞；又比如满脸血的阿和拿着钱被赶下车，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奔跑在大桥上，跑进了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里，音乐在此逐渐放开变得轻快舒畅。

导演钟孟宏以冷静克制的风格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残酷中含有些许温情的故事，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抽丝剥茧地剖开了光怪陆离的生活。一些完满的达成背后是并不光彩的谎言和血腥。

正如有阳光的地方必然会有阴影，Leonard Cohen在歌里唱着：”There is a crack in everything,that’s how the light gets in.”（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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