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话 魂兮梦别

      有多少人思考过梦是什么？俩木一夕的“梦”字看似简单，实则内涵无穷，充满许多未解之谜。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起来梦只是思维活动引发的生理现象，可为什么我们在清醒状态下的意识活动无法如电影般具象化呢？还有梦的预知功能更是在几千年前的上古时代就引发了人们研究的热情。

      今天要讲的故事就是关于亡魂来到梦中告别的。过年前我们高中同学聚会，我又故技重施，不厌其烦地举着酒杯挨桌敬酒，企图以此换取灵异素材。功夫不负酒心人呐！我的昔日同学老达眼见喝得我舌头都喝大了还是一无所获，心生不忍，就给我讲述了一个大才上本科不久时经历的灵异事件。

      老达就读的是北京一所著名的工科大学，他们一个宿舍六个大男孩，天南地北来自全国各地。其中有个河南考来的同学大明学习成绩最优异，家庭条件也最艰苦。大明享受学校的贫困生专项助学金，平时衣着用度都很简朴，为人却非常热心仗义。他们一个宿舍的哥几个谁有学不明白的问题都去问大明，大明无不循循善诱耐心解答。

      在老达上大二那年暑假，他们班里搞社会实践活动，组织大家去郊区户外野营，也算是搞团队建设了。有一天全班去爬山，一路上大伙儿胡侃山聊甚是快活，起初还看见大明前前后后忙活着照顾走得慢的同学。等到了晚上回到驻地后，指导员老师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个人。同学们前后一查问，发现没回来的正是大明。

      此时天已完全黑尽，负责老师也慌得没了主意，赶紧去报了警。警察和搜救队员经过一整夜的调查搜救，才终于在一处崖底发现了大明的尸体，早已堕亡气绝多时。法医解剖时发现大明在从悬崖堕落时，还曾下意识地用手去抓挠崖壁，导致手指严重损毁，第一个指节几乎都磨没了，非常惨不忍睹。

      老达告诉我，在大明失踪的当天夜里，快要黎明的时候，他梦见大明推开门进来了，一身衣服被撕剐得破破烂烂，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老达喜出望外地问他：“大明，你去哪儿啦！？急死我们啦！”大明神色如常，笑嘻嘻地告诉老达：“我要转去其他地方上学了，特意赶回来跟兄弟几个道个别。老达，你《流体力学》的成绩一直不好，回去宿舍到我柜里第二个抽屉找我的笔记，全部都送给你了。”老达看着梦里的大明，心里突然就一阵难过，眼泪紧跟着涌出，他说：“大明，那咱们以后还能见着吗？”

      大明低下头好久不说话，最后答道：“很难了。老达，以后你和哥几个得空时，去焦作我老家看看我娘，她和我几个姐供我上学不容易，我……我……”大明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他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越来越凄厉刺耳，最后几近戳人耳膜的尖叫。老达在耳鸣中惊醒，一摸脸上竟全是泪水，心头兀自悲伤难抑。

      听闻大明的死讯以后，老达才发现他们一个宿舍六个人几乎全都做了相同的梦。都梦见大明神色如常地回来告别，也都嘱托他们关照探望自己的老娘。宿舍里的老屁说大明还告诉他，在自己宿舍书架上的牛津大词典里夹着自己平时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二百多块钱，让老屁自己去里面拿回大明之前找他借的五十元钱。

      老达说那天说着说着大伙儿全都哭了。回到学校宿舍整理大明的遗物时，老达真的在铁皮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找到了大明的笔记。老屁也在词典里发现了大明攒的零花钱，不过他一分没拿，全都交给了前来学校取回遗物的大明姐姐。

      老达告诉我直到现在都快过去十年了，他们同一个宿舍的几个人每年都会相约去一趟大明的老家，看一看他生前最牵挂的老母亲。也正是经历了这件事后，老达曾经坚定不移唯物主义价值观彻底遭到瓦解，开始相信惊魂的存在。

      要说老达他们几个同一晚做了一样的梦只是巧合，那真未免太过牵强。我倒是觉得在这个故事里，梦是一息尚存的执念，是断魂人对未了之事的牵挂，也是同一宿舍几个兄弟对他的担心与思念。也正是由于老达几人相同无二的情绪意识营造了同频的磁场，所以大明的亡魂才得以顺利入梦话别的吧。

      魂兮梦兮，殊途同归。人生一世，大梦一场，还有太多庄周梦蝶式的谜题等待着有心的你我去经历，去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