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教育·教师随笔】那年，那个夏天

        那年的生活，是小麦秀齐青黄不接时，父亲肩头打着补丁的空麻袋。

        那年的日子，是布谷鸟飞过老桐树顶，母亲手头纳着的鞋底。                       

        您，是人间四月天，是温暖的春风轻抚伊水，荡起层层涟漪。是淡淡的清香，从洋槐花树林轻轻飘来。

        天地间，空气都是甜的……

                                    ——《致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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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考一天天临近，九年级孩子们都在紧张的备考着，体育考试、实验考试、计算机考试……看着一个个怀揣梦想的孩子，云不仅想起了自己当年的中招考试，想起了那个炎热的夏天，那个令她终生难忘的一年。

      1993年的夏天，早上4点多，云和老师同学们一起搭乡里唯一的公共汽车到了水寨，然后换乘“飞虎车”，到了心慕已久的县城参加中招考试。26年前的人民大街，道路两旁法国梧桐庞大的树冠，把那条看似宽阔的道路罩的不透阳光。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人穿梭来往，更多的是和她一样穿着千层底布鞋的农村娃。那是个雨天，道路阴湿着，在表哥的安排下，云和一个女孩挤在一起住进了教研室院里二楼临街的一个房间，总算是有个落脚的地，已经很幸运了。接连两天的考试在紧张中接近尾声，没有老师带队，没有家人陪伴，只有独自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县城匆匆来去。从住处到考点的那条路，好漫长又曲折，沿途的景致如今已没有印象了，只记得，路好长，人好多，树好高。

      考试结束后回到了离县城40多里的云的小村庄。闷热的夏季，红薯秧子疯狂的长着，云和母亲隔三差五的到地里翻秧子。在那没有风的晌午，毒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快要下雨的田地里，闷热难受，汗水像虫子一样顺着脸颊向下滑，脊背湿透了，裤子黏在两条腿上，仿佛被雨水淋透了一般。田里的玉米苗一天一个样，“嗖嗖嗖”地窜着向上长。云和母亲到一人高的玉米地里点化肥，母亲用锄在两颗玉米中间盘坑，云用勺子挖化肥洒进坑里，汗水湿透了衣服，流进了眼中，伴着化肥刺激的气味和玉米叶剌过后的疼痛，至今难忘 。

        劳动的苦累毕竟是短暂的，每每夜幕降临，清风伴着明月，夜莺伴着花香，静静坐在平房上，看满天星斗，享清凉月夜，云也总念念不忘她的中考成绩，不忘她的大学梦。美梦无数次星夜上演，无数次在满天星斗中实现，时间在期盼和等待中慢慢推移……

        一个雨后的傍晚，云正在家里收听广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门外喊着云的名字。出门一看，是初三的班主任，老师看到云，高兴地说：考上了，考上了，496分，考上洛阳一师了！云当时只顾着兴奋，竟忘记了让老师到屋里坐一会儿，喝杯茶，这突然的消息让云这个农村娃不知所措，一时竟忘记了对老师表示感谢，至于老师是怎么走的，云已经不记得了。后来，母亲把家里卖鸡蛋积攒的钱拿出来买了几个西瓜和几盒烟，让云到老师家去感谢老师。

      拿到录取通知书，是随后几天的事了。当邮递员把一个信封交到云手中时，云很高兴，随之，消息传遍了这个小村庄的角角落落。在满大街的赞扬声和羡慕的眼神中，云都不好意思出家门了，生怕被人问起，会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

      这通知书是喜也是忧！打开装有通知书的信封，里面附有一张收费单，三年的学费和书费及其他费用一共是将近1900元.“1900元”！这，对于云的家庭，无疑是个天文数字。云只记得，家中的鸡蛋罐中最大的钱是大团结（10元），也曾因为偷拿了一张大团结去买洋茄子（气球）被母亲狠狠地打了一顿。家里的底子云是知道的，别说1900，就是19块也难以拿得出。父亲当时迫于家庭的拮据，无奈地说了一句：咱家里没钱，上不了就不上吧，我真是木办法。说完，沉着脸去地干活了。母亲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去了叔叔家，叔叔和父亲的说辞一样：唉，上不起不上吧！这无能为力的回答让云的心凉透了底。

      贫穷，伤人有多深！贫穷，给这个16岁女孩儿心理种下了什么种子？那个夏季，云只记得太阳很毒辣，很毒辣！云和母亲走在乡间一条条曲折坎坷的土路上，翻过一道道岭，跨过一条条沟，走过一个个村庄，母亲反复的给每一个亲戚讲着女儿考上了师范的喜事，希望从亲戚那借来或多或少的资助。云和母亲低着头走进每一家，又低着头走出每一家，从天昏昏明，到天昏昏黑，毒辣的太阳炙烤着乡间的土路，黄色的土路仿佛金子般刺眼，云一直跟在母亲身后，娘俩都默不作声，只有匆匆的脚步穿梭在乡野的小路上。他们就像两只小蚂蚁，沿着熟悉的陌生的线路在所有亲戚家构成的地图中慢慢移动。云和母亲仿佛是命运投下的两颗棋子，在没有出路的棋盘上摸索前行。布鞋走的破了，脚跟透过鞋底的洞硌在石子上，隐隐地疼。

        那个年代，谁家也不富裕，都是过着捉肘见襟的日子。有拿一百的，有拿五十的，有拿二十的，甚至十块的，母亲都一一谢过，不识字的母亲心里默默记下了那一笔笔亲情账。云的心中除了感激，还是感激。但这近两千的数字怎么才能凑够啊！节俭的大姑从箱子底翻出了自己多年的积蓄，硬塞在云的手中，虽然不多，可，情真呀！多年守寡又贫困的二姑听说后，把自己家的玉米卖了，送来了钱，给侄女儿上学，虽不多，可那是一家人的口粮钱呀！

      后来，终于在一个做信贷的亲戚那好说歹说，总算答应给贷款600元，前提是，利息一份不能少。不管怎样，在母亲的努力下，在母亲的执着下，在母亲的坚持下，云上学的钱总算是凑够了！每当想起26年前的那个夏天，想起那个夏天毒辣辣太阳下走在乡间土路上母亲的背影，云的眼中充满着感激的泪水！云那平凡而倔强的母亲竟有那么大的能量，竟能在那个炎热的夏天给女儿的梦想插上一对会飞的翅膀！

      现在，父母都是近七十岁的老人了，和云生活在一起，一日三餐，他们平凡的生活着，不再为贫困拮据而低头走路，不再为无能为力而唉声叹气！去年，云的儿子考上了山东大学，云善良的父母把自己省吃俭用积攒的两千块钱，都悄悄的塞在了外孙的衣兜里。在岁月流转中，他们对云的爱有增无减，他们传递着生命的温暖和善良！

      云感谢母亲，是她用柔弱而坚强的执着引导云前行，是她用善良而温柔的至爱圆了云的梦想！是她用坚强赋予了云坚强的性格，风吹不倒，雨淋不倒！感谢母亲，感谢那个夏天所有给予云资助、不言回报的至亲至爱！

        那个夏天，那个炎热的夏天，那个酷暑难捱的夏天。一条错综复杂的乡间土路，一位平凡善良而执着坚守的母亲，一个怀揣梦想郁郁而行的女孩儿，一封师范录取通知书，一份流动着、温暖着生命的亲情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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