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心咒辨析

台湾汉功企业公司总经理、汉梵梵汉大辞典编委会主任委员 林光明

佛学研究 2006年第15期  第104页

从大悲心开始

——简介新发现的千句本大悲咒并与八十四句本作比对

台湾汉功企业公司总经理、汉梵梵汉大辞典编委会主任委员 林光明

  一、从大悲心开始

  ——心净国土净、心安众生安、心平天下平

  《金刚经》与《坛经》中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在《大正藏》中共出现130次;当然出现次数的多寡,不一定具有任何意义。而从“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一切唯心造”、 “万法唯心造”四名句,在《大正藏》中分别出现:329、169、28、2次的高频率来看,可知就基础面来说,佛教根本就是个“心”的宗教。[1]

  近现代汉传佛教徒,最常持诵的咒语,非《大悲咒》莫属[2]。在六种型式的《大悲咒》中[3],汉传佛教徒最常使用的是丙型中的《84句415字大悲咒》(以下简称《84句大悲咒》)。汉传佛教徒,不论宗派,几乎所有信徒每日必诵此本《大悲咒》。

  其实《大悲咒》是个简称,它的全名是:《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从其全名,可见此咒与“大悲心”有关,而大悲心,可说是佛教、尤其是大乘佛教最具代表性的特色之一。

  持《大悲咒》,不只能获得所谓功德的成果,它对佛教徒的“大悲心的生起”、“大悲心的坚固”,乃至“大悲心的实践”,都有一定的成效。因此,持《大悲咒》有助于“大悲心的生起、坚固、实践”与”“人心的净化、安定、平和”。所以多持《大悲咒》,有益于达成“首届世界佛教论坛”的主题:心净国土净、心安众生安、心平天下平。

  二、千句大悲咒的背景资料

  (一) 房山石经简介

  房山石经为我国现存规模最大的石刻佛经群,位于北京房山县云居寺石经山,是由隋.静琬(?~639)所发起刻造,历隋、唐、辽、金、明五代,前后达千余年始完成。

  自1956年开始,中国佛教协会对云居寺石经山藏经进行挖掘与整理,并将碑刻与经石拓印,至1958年年底全部完成,前后历时三年。

  (二)《释教最上乘秘密藏陁罗尼集》简介

  房山石经中有些现今大藏经未收录的绝世孤本[4],开刻于金熙宗皇统六年(1146)的《释教最上乘秘密藏陁罗尼集》三十卷即为一例。集录者为晚唐比丘行琳,总集唐代重要的陀罗尼,共收录咒741首。咒文字数约十五万六千字。

  本文作者继《新编大藏全咒》之后,再次以三十卷的《释教最上乘秘密藏陁罗尼集》为蓝图,重新编纂增修,将全文重建成梵文罗马拼音,再附上悉昙梵字,并以《房山明咒集》之名印行。

  (三)《释教最上乘秘密藏陁罗尼集》的价值

  此陁罗尼集的价值有:

  (1)虽然石经刻造时已是十二世纪,当时也已开始使用兰札体梵字,但本经的用字仍为悉昙体(城体字),且梵字大都紧邻着汉译而刻,因此可作为汉梵对照的参考,也可正汉译的咒语读音。

  (2)收录的梵刻字数庞大,高达8,300字,不仅为珍贵的唐密传世历史文献,也是研究唐代印度音韵学的宝贵资料。

  (3)行琳比丘所用的汉字音写系统一致性相当高,对梵文本的重建有极大的价值,是中国所留下最后的悉昙梵文及唐密陀罗尼之最重要宝藏。

  (四)《千句大悲咒》简介

  《房山明咒集》咒号N-13.04的《青颈大悲大心陀罗尼》,又名《圣观自在菩萨莲花三摩地青颈大悲大心陀罗尼》(以下简称《千句大悲咒》),计有924句4807字,在六种型式的《大悲咒》中,是最长的咒语,比《楞严咒》还要长[5],堪称咒中新王。

  2-5 《千句大悲咒》可用于校正其它本《大悲咒》

  目前通行的《八十四句大悲咒》,内容有不少梵文意义不太清楚的地方。《千句大悲咒》的咒文,经由同书其它内容的对校,可说梵文用字非常清楚与精准,因此,《千句大悲咒》的内容可用来对校《八十四句大悲咒》的重建梵文。

  例如:酰唎(hrih)一词,在《八十四句大悲咒》中出现在第13、22、26、42句共四次;从《千句大悲咒》第21句等的hiri hiri来看,二者可能是对应的。

  三、《千句大悲咒》架构分析及其与《八十四句大悲咒》的简单比较

  本文将《青颈大悲大心陀罗尼》称为《千句大悲咒》,是根据王海权先生的说法。就我所知,他是最早提出《千句大悲咒》这一名称的人,时间是在台北由南怀瑾老师创办的十方禅林自大陆进口房山石经之后不久[6]。他说:924句的此咒若再加入下一咒,亦即有76句之《观自在大悲陀罗尼》,则总合恰为“千句”咒[7]。

  以下以咒语结构分析的方式,依:1. 归敬文、2. 即说咒曰、3. 中心内容、4. 祈愿祝祷、5. 结尾文等的五段式分段方法,将《千句大悲咒》与《八十四句大悲咒》作个简单的分析与比较。

  (一)归敬文

  一般的咒语,在“即说咒曰”之前有个开场白,在结构上我把它称作“归敬文”。归敬文常以namo(南无)作句首。通行的《八十四句大悲咒》,在第1、2、10、12句中,共享了四次的namo作归敬文的内容。而《千句大悲咒》在“即说咒曰”之前,有十六次的namo。

  《千句大悲咒》与《八十四句大悲咒》二者归敬文的第一段是相同的,也就是一些观音系统的长咒中共通常见的:“礼敬三宝!礼敬圣观自在菩萨、摩诃萨、大悲者!”

  兹表列如下:

  从此二者的并列比对,可见相同的梵文会用不同的汉字翻译。一般人由于不知道梵文本,或者是只看到汉文本,因此可能会当成是二个不同的内容,其实只要回翻成梵文,就很容易比较其异同。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建议用罗马拼音的梵文,作新的研究与阅读咒语的工具的最重要理由。

  其次84句用“喝啰”二字来音译第一个ra字,这种现象也见于《药师咒》与宋、明本的《尊胜陀罗尼》。而《千句大悲咒》却只用“喇”一字来音译第一个ra字[8]。

  (二)即说咒曰(tadyatha,怛侄他)

  咒语一般在归敬文之后会有tadyatha(怛侄他),意为:即说咒曰。在此字之后,即为咒语的中心内容。此字在《八十四句大悲咒》为第18句,《千句大悲咒》为第20句。

  (三)中心内容[9]

  “中心内容”,是指tadyatha之后至祈愿祝祷之间的内容。我在《八十四句大悲咒》中,是将第19句至47句的这一部分订为咒语中心内容;用类似的分段法,《千句大悲咒》则是从第21句至709句。

  (四)祈愿祝祷[10](96次的svaha,娑婆诃)

  此段在《八十四句大悲咒》中,是指第48句至第75句的内容。《千句大悲咒》则是从第710句开始到第900句。

  娑婆诃(svaha)是咒语的结尾词。一般的咒语大概只有一次的svaha作结束,不过《八十四句大悲咒》共出现14次的svaha,而《千句大悲咒》更高达96次。

  (五)结尾文

  在长咒的结尾部分,也常会出现namo(南无,礼敬)再后接svaha(娑婆诃)做结尾的句子,在结构上我称之为“结尾文”。以《八十四句大悲咒》来说,在76句与77句各出现了一次namo,总计两次;以《千句大悲咒》来说,从901句开始,共出现20次的namo;最后再以最后一次的svaha作结束。

  四、《千句大悲咒》与《八十四句大悲咒》的关键词简单比较

  《大悲咒》共有六种,其中415字型、千字型与千句型等三种咒语的内容,在用字上有相当的关连性。此处只讨论《千句大悲咒》与《八十四句大悲咒》。兹举五个关键词为例,略述两咒之间的异同。此异同主要指比对二者梵文间的差异,对汉译用字本文暂不讨论。

  (一)sara sara siri siri suru suru(娑啰 娑啰 悉唎 悉唎 苏嚧 苏嚧)

  sara sara siri siri suru suru这一句,《八十四句大悲咒》只用了一次,即第43~45句的:娑啰 娑啰 悉唎 悉唎 苏嚧 苏嚧。《千句大悲咒》用了四次,分别是第55~57句、100~102句、503~505句、658~660句的:娑啰娑啰 悉哩悉哩 苏噜苏噜。

  我在《房山千句大悲咒拟声词初探》[11]一文中曾提到:sara sara siri siri suru suru是千手观音咒语中心内容的重要关键字;相较于此,可见《十一面观音咒》的重要关键字是dhara dhara dhiri dhiri dhuru dhuru,而《不空羂索观音咒》则是cara cara ciri ciri curu curu。

  (二)padma hastaya(手持莲花者)

  此句在《八十四句大悲咒》中出现一次,即第70句的:波陀摩 羯悉哆夜(padma kastaya)]。在《千句大悲咒》中出现二次,即第12与914句的:钵纳么二合贺娑跢二合野(padmahastaya)。

  此句在二咒中,用字有差别,一用ka,一用ha。我觉得《八十四句大悲咒》在传播过程中有梵文汉译的误用情形,因为它的意义不通。众所周知,观音常被视为慈悲与清净的化身,所以手持莲花者(padma hastaya)是观音最常见的造型之一,因此ha字是正确的。除了第12与914句,padma在《千句大悲咒》中还出现六次,在第24及第433句各出现两次,第537、711句分别出现一次。

  (三)siddhaya(成就者)

  此字在两个《大悲咒》中的出现情形如下:

  由上表可知,此字在《千句大悲咒》只出现1次;在《八十四句大悲咒》却出现5次,其重要性则不言可喻。

  不过siddha及其相关字,除了上表第779句外,也见于第248、279、492、923句,可见siddha在《千句大悲咒》中,也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字。

  (四)nilakantha(青颈)

  此字在《八十四句大悲咒》共出现四次,分别在12、49、60、72句,不过出现的是narakindi(那啰谨墀),在别的系统的《大悲咒》中,出现的则都是nilakantha(儞罗简陀)。在此不赘[12]15。

  在《千句大悲咒》中,此字只出现一次,即第910句的:宁页引攞建姹引野(nilakanthaya)。不过另外有一个与此字有关联的字是witikantha,请见后段。

  (五) witikantha(白颈、青颈)

  虽然nilakantha在《千句大悲咒》中只出现一次,但是另有一个与之有关的witikantha,却出现四次,分别是:

  本文四之(四)所说的nilakantha是青颈, nila意为蓝色,过去汉文多译作青;kantha是颈。而witikantha有人译作白颈,因witi也有白色的意思(参考sita)。梵文的witi是个很奇特的字,因为在拙著的《梵汉大辞典》中,可见它同时有:白的、黑的、深蓝的等三种意思[13]。

  我查阅诸多佛经资料,至目前为止,发觉witikantha好像只出现在《千句大悲咒》而已,在佛学的各种书籍与辞典中,也尚未查到此字的数据。不过在印度,从古代的吠陀开始,witikantha就一直被视为等同于nilakantha,因此《梵汉大辞典》注此字为1、有白颈的,与2、有青颈的[14]等二个意思;而Monier-Williams在他编撰的《梵英大辞典》(A Sanskrit-English Dictionary)中,也将witikanthaka解释成青颈(blue-necked(as a peacock))[15]。

  五、结 论

  本文简单介绍房山石经所收藏的绝世孤本:《释教最上乘秘密藏陁罗尼集》中的新咒王《千句大悲咒》,并将它与《八十四句大悲咒》作比较,发觉二者的内容有许多有关联之处。

  从五段式的结构分析来看《千句大悲咒》与《八十四句大悲咒》,可见二者虽然长短不同,不过基本架构却很类似。

  《八十四句大悲咒》有些音译汉字在作重建梵文本的过程中,会遇到困难。利用《千句大悲咒》非常明确与精准的音译系统,可以校出较正确的《八十四句大悲咒》的重建梵文本。

  佛教根本就是个“心”的宗教。持《大悲“心”咒》,不只能获得所谓功德的成果,也有助于“大悲心的生起、坚固、实践”与“人心的净化、安定、平和”。所以多持《大悲咒》,能达成“首届世界佛教论坛”的主题:心净国土净、心安众生安、心平天下平。

  注释:

  [1]“三界唯心”在cbeta中,共出现329次,如:《大乘本生心地观经》(T03,no.159,p.327a)等;“万法唯识”在cbeta中,共出现169次,如:《金刚经纂要刊定记》(T33,no.1702,p.173a)等;“一切唯心造”在cbeta中,共出现28次,如:《大方广佛华严经》(T10,no.279,p.102b)等;“万法唯心造”在cbeta中,共出现2次,如:《普庵印肃禅师语录》(X69,no.1356,p.405b)等。

  [2]在唐代则是《尊胜咒》,详见刘淑芬教授《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和唐代尊胜经幢的建立──经幢研究之一》。

  [3]详见我于94年11月12日在香港的“ 第一届两岸三地佛教传统与当代文化学术研讨会”所发表的论文:《空海带回的悉昙大悲咒看那啰谨墀》

  [4]陈燕珠提到:“历来各种汉译大藏经所无、而独存于房山石经辽末金代刻经的同本异译经或絶世孤本经......计有十二部”。(《房山石经中辽末与金代刻经之研究》p.584)

  [5]《楞严咒》通行的版本有:(1)439句的高丽本,共有2,760字。(2)427句的明本,共有2,620字。(3)439句的不空本,共有3,119字。其它版本在此不赘。

  [6]房山石经的进口,在十数年前两岸尚未开放之前,在台湾是件大事。由于管制的关系,时任十方禅林执行长的杨光祚教授,找我们帮忙。结果内人用了我们公司以及她的朋友,总共100人的名义,在盖章保证下,才获准进口100套的房山石经。没想到进口此套书最大的受益者之一,可能是我们自己。因为它开拓了我们的视野,并让我们有机会整理其中的咒语宝典──《释教最上乘秘密藏陁罗尼集》。

  [7]王尚智先生与辜琮瑜教授听到“ 《千句大悲咒》”一词之后,笑着对我说:“王海权先生与你所学的领域,不是物理,就是化学,因此对千字的定义非得使用924句加上76句不可。我们两位都是念文科的,所以对千字的感觉较宽松,因此924句就可简称千句。”

  [8]详见我将发表于2006年5月13、14日的“佛教史与佛教艺术:明复法师圆寂一周年纪念研讨会”中的《大悲咒中“啰”字的发音研究》。

  [9]此处标题作“中心内容”,是依惠敏法师的建议所作的修订。原本拙著《大悲咒研究》一书中,是作:咒语的中心内容。惠敏法师去年根据拙著而制作《梵音大悲忏修学》的光盘,其中有微幅的修改,我觉得他的修订很好,因此本文从其修订。

  [10]原作“祈愿祝祷文”,同注10,参考惠敏法师的意见而改。

  [11]详见我于1995年3月6日在台北法鼓山中华佛学研究所举办的“ 第五届中华国际佛学会议”所发表的论文《房山千句大悲咒拟声词初探》。

  [12]详见我于1994年11月12日在香港的“第一届两岸三地佛教传统与当代文化学术研讨会”所发表的论文:《从空海带回的悉昙大悲咒看那啰谨墀》。

  [13]参见拙著《梵汉大辞典》(下)页1179b,嘉丰出版社,2005。

  [14]详见我于1994年11月12日在香港的“第一届两岸三地佛教传统与当代文化学术研讨会”所发表的论文:《从空海带回的悉昙大悲咒看那啰谨墀》。

  [15]参见Monier-Williams:A Sanskrit-English Dictionary,p.1071b,1995,Oxford University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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