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17

青梅煮（二）

送走记者后，文君把车丢在单位，飞快地到新开的一家理发店洗了一个头，然后在熟悉的一家时装店里买了一件白色的蕾丝长裙，那是她早就心仪想买下的一款，又到潮流小屋里配了一个发夹，还有项链、耳环，刷完微信二维码，零钱里赫然显示出19.99元，她看得有些心惊肉跳。有什么办法呢？几十年没有见面的小学同学马上要重逢了，之前美好的印象不能就这么毁了，自己虽然说不上天生丽质，可是小时候也是人见人爱的，现在虽然已经人老珠黄，可是气质和精致是不能丢的。她叫了一趟滴滴，在等车的间隙，她掏出小镜子，将妆容又补了补，抿了抿鲜艳欲滴的红唇，对着自己笑了一下。

在一家老旧的大楼里，从颤巍巍的电梯上去，进入一间挤着三间办公桌、一组真皮沙发的房间，文君见到了小学男同学大伟，还有女同学采歌、霞客。早在五年前，小学同学不知谁提议，忽然建起来一个微信群，然后飞快地组织了一次全班同学聚会。文君在那次聚会中，见到了百分之七十的同班同学。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和大部分同学都又处于断联状态了。而大伟、采歌、霞客都是没有去参加那次聚会的，当然文君与他们都加了微信，看看朋友圈，偶尔聊上几句，见面却是没有的。所以说这次见面，准确地说，已经跨越了三十几年。当年的大伟成绩最差，个子最高，常常坐在第一排，戴着眼镜，鼻涕总是拖得老长，使劲吸都吸不上去的时候，干脆抬手用袖子一擦，那个擦鼻涕的姿势一直留在她心里不能抹去。当然大伟总是迟到罚站最多的那个，一个肩带很长的黄书包，几乎拖到了脚踝，习惯性地站在同一个位置，就在教室前面第一个窗口那里，红着脸冒着热气站在那里喘着气，遇到老师问话就结巴，最初还抹上几滴眼泪和鼻涕，后来就只剩下鼻涕了。现在的大伟器宇轩昂，满面春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价值不菲的休闲装很是妥帖。他的办公室里藏着好酒，没事的时候关上门就抿上几口。也许是今天很兴奋，他端起酒杯声音更是高了八度，到沸点时又有些结巴起来。采歌小时候的打扮是班上最好看的，她妈妈常常为她勾出各种花色和图案的毛衣来，然后头发的造型也是变化多端，辫子的扎法可以层出不穷，甚至还有一回烫了个小波浪被老师狠狠训了一通。可是她似乎不太介意老师的态度，眉眼天天带着笑，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在同学们中穿梭着。现在的采歌面容依旧姣好，似乎眼里多了一层雾似的东西，衣服风格与花花草草没了关联，线条硬朗，干脆利落的黑色皮衣、深色短裙、同色长靴，一头乌亮的长发披肩，隐隐有些香味弥漫开来。霞客呢，小时候是短发，很少说话，不太和同学主动接近，可是接近她的有几个挺铁的姐妹，常常在一起玩儿，有时候甚至在她家过夜。她家里有个大院子，种着奇花异草，养着一条大黑狗，听说她爸爸做着很大的官，总是为了只有女儿没有儿子而唉声叹气，脾气大得惊人，她的妈妈却是性格极其温柔，而且热情好客。现在的霞客依然短发，非常健谈，脸被晒成非常健康的古铜色。几个人都很兴奋地大声谈笑。

大伟望着文君说：“听说你成为大作家了，什么时候又有新书出版，也让我们拜读一下呀？”

没等文君回答，采歌说话了：“文君那时候就是学霸，果然还是不同凡响，甩了我们几条街呀！”

霞客举起了饮料杯：“采歌，文君是学霸，你是麦霸，大伟是地霸，你们都牛皮！”

霞客的总结似乎很到位，采歌随车带着一套唱歌的设备，只要有条件，就可以K上一段。大伟的单位是个省级事业单位，掌管着大片的国有资产，他从另一处国有房产调到这一处国有房产做物业管理，刚巧到了文君街道管辖范围。文君呢，在朋友圈总是晒自己的作品，晒到都出版成书了，一个街道做宣传的专干，居然可以做到著书立说，引得同学们羡慕嫉妒恨。

采歌回答说：“只有你最牛皮呢！中国的每一寸土地，不都留下过你的足迹吗？你是我们同学中最会看风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