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bye, Seventeen

自记事起,我的窗户便盛满了风月山水,满到溢出来,婉婉转转淌过我的童年。

那是一栋年岁略长的民居,浅绿的墙皮经风沐雨,已不见光泽,微微泛出苔藓般的暗淡,深一处,浅一处,和摆放在窗台外的杜鹃融于一体,别有森意。略隔百米远,七八棵杨树成排而立,老者过百岁,少者亦有十年,疏密间掩映着几个鸟窝,偶见飞鸟兜兜转转,于此停留。再往前,是一片庄稼地,不过十亩,却种了小麦、玉米、花生,轮季而种,倒有四时皆丰收的生机态势。远方,朦朦胧胧现出山脉的轮廓,墨色的山影高低起伏,时常令我念到故事中的雪山,暗自猜想彼端何番模样。细碎的阳光滴答弹跳在黄土之上,绿叶低语的窸窸窣窣与日子相行滑过,布谷悠长,清风徐过,从未顾虑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只觉过了春天还有夏天,过了夏天还有秋天,过了秋天还有冬天,过了冬天又是一个烂漫春天,似乎时间一直这般循环往复,江山不易人不改,日子日日对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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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起一本书,再泡杯牛奶,零零散散放些坚果,坐在窗台边沉浸在白纸黑字中,不知不觉任由一个下午拂过,而没有丝毫愧疚,从另一个世界兜一圈再回来,感叹一句人生如梦。虽说书中的世界太过纷繁,时有显出现世的单调,可这日子照旧如此而过,柴米油盐,喜怒哀乐。比之黄昏,幸无高楼阻隔,抬眸一望,入目霞阳万丈倾注半边天色,朵朵棉云蘸满夕阳,怒放在天际,橙红艳紫交相辉映,成就好一番壮丽。望着望着,时常痴了,只道万物造化太过奇迹。待几点碎星浮出天幕,夜色渐起,残日携了它的锦缎丝绸,默然离去。一汪明月微映,尽洒素玉。此时自窗户望去,远处灯火阑珊,荡漾着漆黑夜色,宛如荡漾着一湖涟漪。遥遥然看,那里似乎是一江海水,时起时灭的灯光便是船来船往的象征——一个繁华港口的新世界。

散漫时,躺在床上,因家住顶楼,窗外是碧空浮云,只觉置身于此间,不见人烟。

当时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在那里小心安放了所有的天真无邪,安放了我的童年。

从前以为家人是永恒的,朋友是永恒的,情谊是永恒的,岁月是永恒的,在人生这条路上渐行渐远,蓦然回首方恍然大悟,我们原本自身难保。

离开了故居,我的童年随之烟消云散。

往后的日子,步履渐快,从十二岁到十五岁,从十五岁到十七岁,我不知是否活成了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却清楚认识到自己已和自然草木、春花秋月分道扬镳。从前慢,着实不假,那时的悠闲是而今比拟不得的,做每一件事都分外单纯,只为生命而活,听从灵魂深处对生命的探求,也许从我放下笔墨起,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18年依旧行之匆匆,徒留了一个尾巴,由我胡写一气。

那首只弹了一半,便停滞在弦间再不流转的歌曲;那副只画了轮廓,便隐约在纸上不再鲜明的少年;那本尚未翻阅的书籍,那篇尚未读到分别的小说……

好在,日子走的这般快,我踉踉跄跄,除一些人、一些事丢落在途中外,堪堪随于其后。

无论如何,生活是单程车,从无返途。不若就这般义无反顾,潇潇洒洒走人间一趟,在烟火最胜处,贪享活之不易的清欢。

文/晏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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