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钱

李妈投河自尽了。

村里人听到这个消息，心痛不已，唏嘘不已，但似乎都并不感到惊讶。

可怜的李妈啊，日子实在是没法儿过了，但凡有一点希望，谁会去走绝路呢。只是她这一走，她的小孙女可真就无依无靠了。

两年前，李妈的老伴儿在建筑工地上干活，高空作业时不慎坠落身亡，众亲友出动，几番交涉，得到了90万元的赔偿。

办完丧事，打点完帮忙的亲友，还有60万。李妈和儿子，各得30万元，这也是在亲友的见证下分配好的，母子均无异议。

李妈身体不好，高血压糖尿病类风湿，全身都是毛病，老伴儿用命换来的钱，但愿自己的晚年生活有所保障吧。

儿子三十多岁了，夫妻俩都在城里打工，八岁的孙女小美跟着李妈在老家上学，聪明伶俐。

春节的时候，李妈就觉得儿子有心事。经常暗自发呆，魂不守舍。跟他聊天时，他言词闪烁，答非所问。李妈心想，也许儿子还没有从失去父亲的悲伤中缓过神儿吧，毕竟好好的一家人，少了一个。大过年的，触景伤情，他父亲刚刚去世四个月啊，在这家家团圆的节日里，唯独自己家人不全，哪有好心情过年呢。

儿子心里盘算的是，自己手里的30万元，短短四个月已经所剩无几，都怪自己这一段运气不好，不管是玩三宫，还是诈金花，不管是自己做庄，还是押赌注，基本都是输多赢少。过完年再去城里，一定得想办法赢回本钱，这可是老父亲用生命换来的啊，不能白白输给他们。

唉，要不是那天喝多了酒，要不是同村的大牛硬拉着自己去碰运气，要不是自己赢了之后不知足还想再多赢一些，要不是……也不会越陷越深……如今，已经骑虎难下，欲罢不能了。

节后回城，赌场里那些人很快找上门来，他们开着轿车，载着李妈儿子及一帮赌客，几乎每天都换一个地方，以免被警察追踪。李妈儿子索性连班也不去上了，做起专职的赌徒来。

夫妻为此吵架，打架，老婆甚至在半夜老公不归时报警求助，但是警察抓不了现场，也很无奈。赌客们在赌场时候，手机都是被统一保管的，一律关机。

李妈儿子完全输红了眼，开始借钱，赌场里有专门放债的人，借一万，给你九千五，那500是利钱。

年后过了几个月，李妈儿子回来了，他眼窝深陷，憔悴不堪，妈妈心疼儿子，肯定是在外面工作太累了，孩子，干不了城里的活儿就回来吧，在家也能活，咱不是还有你爸的命钱做最后保障吗，平时种种地，够吃的就行了，也不至于累成这样啊，看看你瘦的，跟饥民一样。

儿子吞吞吐吐，“妈，那个，我想在城里买套房子……到时候把你和小美都接过去住……”

李妈知道儿子的钱买房子不够，为了孙女小美以后能进城里读书，她把自己的存折拿了出来。

回城后儿子又一头扎进赌场，30万元不到三个月，悉数输光 。他天天夜不归宿，妻子早已不知去向了，听说跟一个外地的工友私奔了，李妈儿子对妻子的离去似乎并不悲伤，他日夜泡在赌场里，时而神思恍惚，时而斗志昂扬。

当一行人找到李妈家讨债时，李妈才知道儿子根本没有买房子，媳妇也跟人家跑了，儿子不光输完了他父亲的命钱，还欠着人家几十万高利贷，他一跑了之了，我和小美可怎么活呢。

讨债人还放出话来，一个月之内要么交出你儿子，要么子债母偿，别说你没有钱，老屋卖了也得还钱……

一个月期限就要到的时候，李妈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村边的大河里，不知那清幽的河水，能否带着她找回儿子，找到老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