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4-11

                                                                雾中的彷徨者

                                                                          四

       故乡没了，我们一家搬到了邻村。幼时黄土胚子垒起来的房屋如今都已被砖瓦房替代，农人的脸上平静呆滞，奶奶念叨着：“这些年，种地不行啊，没有收益落不下钱，你们这些个年轻娃娃，记住一定要到城里去，去城里讨生活。”奶奶的脸看着也跟这片黄土地一样呈现一种浑黄色。

       隔壁的王婶过来跟我母亲闲聊：“今年苹果价钱不行啊！包的那十几亩苹果地看来是落不下多少钱啊！”

“今年菜价也不行啊，种的豆角、菠菜胡萝卜都卖不上什么钱啊！”母亲摇摇头

王婶接着叹气：“大儿子现在在上高中，以后上大学还是一笔开支，小的升到初中要到县城去上学，县城生活费贵啊！我打算年后进城，到城里寻个活干干！”

“现在城里活好找吗？”母亲急忙追问。

“不难找，保姆啊，月嫂都不少挣钱。”王婶忙回应道。

“到了城里在人家家里干活，怕是又要看人脸色！没办法啊，希望能碰上一家好人。”母亲性子执拗，不是个会讨好别人的人。

父亲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那是终日劳苦留下的印记，回到家后不停地絮叨着：“今年的麦子不行啊，还是要去城里打工啊！”

“城里什么都贵，处处都要钱！”

“可是留在家里不行啊，要进城找活才行！”父亲依然下了决心。

       村子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三五成群或者十个八个的离开。多么的触目惊心啊，短短几十年时间，那些令人炫目的城市一座又一座的挺立起来，这就是中国，这就是这片土地每时每刻在上演的事情。这大概就是赶超型国家的宿命吧，我们的历史欠账太多了，当西方已经开始工业革命的时候，我们还深陷在封建小农的经济体系中不能自拔！所以，今天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这时，我大学的通知书也下来了，父母却没有多少喜悦与自豪之感，这年头的大学生早就不像八九十年代那样值钱了！“念那么多书，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我看人家隔壁二蛋去干了个送快递的差事，也不少挣钱嘞，你就算从大学出来，一个月拿个四五千块的工资，我看还不如跟着人家二蛋去送快递。”我并没有跟父母辩解什么，父母都没什么文化，特别是在现在读书无用论甚嚣尘上的环境下，父母有这种想法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大学还是要去上的，这是我这些年来拼了命读书好不容易挣来的文凭。

      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离开时翠翠那湿润带泪的目光。“树哥，你走了，我也要进城打工了。”“是吗，你一个女娃娃，到了城里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嗯，我知道树哥，其实我挺想进城，城里多热闹多好玩啊，比咱这荒凉的乡下好多了！”“那也好，你喜欢就自己出去见见世面闯一闯，出去了打算找个什么活？我想跟着秀姐学着给女娃美甲，纹眉什么的，听说可挣钱呢！”“好，你喜欢就好！等过年回来了，我来看你！”“嗯”翠翠的脸颊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我悄然立在故乡那幽凄又破败的农家宅院，心中充满了怀念与悲哀，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草让我肝肠寸断，夜晚的凉风习习，吹拂过我的脸颊。在快速发展的如高铁一样停不下来的这艘巨轮上没有乡村的位置，乡村被时代彻底遗忘了！翠翠问我：“还回不回来？“我无言以对，我的故乡怕是永远都回不来，即使人回来了，心也回不来了。再说即使回来了又怎样，故乡已经不再是故乡了！中国人常把故乡比作母亲，而对于我则不然，故乡是我的恋人，并且是我的初恋。或许多年以后当我再回首往事的时候，当逝去的青春与故乡一股脑袭来时会给我以灵魂的安慰，而如今这一切给予我的却是心灵上的万千伤痕。再见吧故乡！再见吧希望！再见吧爱情，离开家乡后我必定迎来未来不可知的破碎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