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采桑子·塞上咏雪花

采桑子·塞上咏雪花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这首小令是纳兰容若陪同康熙帝巡游塞外时看到雪花纷飞有感而发所写成的。纳兰容若的性格似乎更适合吟咏江南的雪，那滋润美艳的雪，但如今，呈现在他眼前的偏偏是北方的雪，如沙，如粉，绝不粘连，洒在帐上、地上、枯草上。

可是，纳兰容若对于塞外飞雪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喜爱之情。纳兰容若是爱雪的。他爱雪，不是因为它们体态轻盈，而是爱它们生于严寒又长于严寒的与众不同。正是严寒的考验，使得雪花与人间其他花朵极不相同，它们没有牡丹的富贵，也没有海棠的娇柔，它们只有独属于雪花的冰清玉洁。

雪花只在寒冬出现，安静地从昏昏沉沉的天空中落下，安静地与冷寂的大地融为一体，不为吸引他人欣赏的目光，只为绽放自己瞬间的优雅。

不过，雪花不通人性，它一定没有想到，在那片的广袤大地上，站立着一个和它们一样只能孤芳自赏的青年，纳兰容若懂得雪，也只有雪能够理解纳兰容若。

纳兰容若像雪花一样清新高洁，不受人间俗气沾染，所以纳兰容若也不愿意向世俗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化作和牡丹、海棠一般的富贵之花来谄媚他人，他只愿意做自己。不愿媚俗的态度决定了纳兰容若只能像雪花一样美得短暂，像一现的县花，一身卓绝的才华，独立于天地之间……

在这首小令中，纳兰容若不禁问起自己，除了那个曾经吟咏过“未若柳絮因风起”的才女谢道韫，当今的天地间是否还有人和自己一样能真正怜惜雪花。答案似乎是否定的，现在雪花只能在这旷野之上四处漂泊，与它们相依相伴的也只有寒冷的明月和悲凄的胡笳之声。可是那终究是北方的雪呀！明知自己是孤独的，也要在落下凡尘之际轰轰烈烈一把。

“万里西风瀚海沙”一句写得极为壮阔，那雪花已不是谢娘眼中如柳絮一般温柔多情的雪了，而是同漫天黄沙夹杂在一起的如粉尘一般被西风席卷而去的雪，虽然不知最终将会落到何方，但是却义无反顾，随风而去。

鲁迅说过：“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北方的雪)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纳兰容若眼里的雪可能没有这番生机与活力，可是那雪中着实蕴含着无限的力量，对世俗的眼光不屑一顾的态度以及绝世独立的情怀，与鲁迅笔下北方的雪确实有几分相像。

不甘于做富贵之花的纳兰容若最终和雪花一样没有得到世人的怜爱，但是，正是因为纳兰容若具有这种和雪花一样的“冷处偏佳。别有根芽”的气质，才使得他在精神上是一个独立的、自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