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2022

如果给记忆一个味道,小学就是点煤炉的松球的苦香味。如果给记忆一个颜色,小学和小学之前就是绿色,那是羊吃的草和爬的树的颜色。如果给记忆一个声音,那小学和小学之前就是那个转个弯的口哨声。而后来的记忆没有味道、颜色和声音。


昨天看到了别人一条状态,像一篇美丽的散文,像《听听那冷雨》一样优美的叮咚作响的文字,描述着不知是记忆中还是期待中那美丽的雨。那位诗人走在雨巷走在故事里,雨打在伞上的声音让人陷入迷幻,陷入另一种清醒。

我从来就不会写散文,也不会写记叙文。我似乎从来不记事件,回忆不起故事,确实也没有什么事可以记(或是错觉)。现实成了枯燥乏味的表象经过抽象化作无聊冰冷的条条归类入了理性的普遍。这样的习惯使我无法信任情感和感性(或者说行为形成了习惯,陷入无经验记忆可依赖的圈),亦无法理解为何需要这些以至于轻视它们,寄希望于理性解决一切也终于遭到了轻视之物的狠狠报复。

我其实也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呢,记得很多奇怪的细节。也曾经是一个聪明的机灵的可爱的小孩儿,小时候也话多嘴甜,讨人喜欢。一个的卖杂货的爷爷每次赶集回村需要爬一个长长的坡,我们一群小孩儿为了一些吃头儿或者小玩意儿就在后面帮他推三轮车,每次他给我的都会多一些。有次去我家这位极其节俭的老人甚至给我带了一个发条小燕子,那个价值好几块钱的玩具一度成了我最喜欢的玩具。以至于现在大人们(虽然按年龄讲我也是个大人了)都说我小时候这么能说话现在反而内向了,就把原因归到家族基因上去。

就感觉这样,所有的事都变成了标签而非电影,哪一年干了什么事: 放羊,下河游泳,那一棵四个叉的树很好爬,掀蝎子,油绿的油蚂蚱,偷西瓜,某一棵李子树熟透了一树的粉色,某个被啃了一口的苹果涂上了大便,甚至清楚的记得哪个地方别人家的果园里有一棵梨树,需要弯弯绕好久,而那个路口有一个水缸。也记得中学吃着盒饭逛操场碰到的女同学,数理化考满分都觉得稀奇明明是做过的习题,跑到博山或桓台竞赛的大巴和遇到的废铁轨,高中一个人拖着两袋行李去报到,还记得陈情表后面的课后题写了一篇让全班鼓掌的华而不实的文章。要说起来还有好多好多,大学的时候把从小的记忆碎片,混乱的能提取出来的都塞进了现在小朋友都不知道的人人网的一篇文章,结果人人网都已经倒闭文章也遗失了(看了QQ空间的文章矫情但是比现在有灵气多了)。这些毫无原因的记忆或者说事件已经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了,感觉所有的感情--或伤感或倔强或骄傲,都是现在回想起来的时候临时重新涂上去的颜料。那些黑白的碎片变成了一种情结,一种飞蚊症,一种因为眼前的事激发吸引突然跳出来的沾染当前心情的属于现在而非过去的故事,或者说过去才是颜料现在只是记忆的重复的印证,是毫无意义毫无希望和乐趣的现在完全比不上的幻想的颜色。

人没有过去是无法畅想未来的,有过去没现在的人就只有幻想。现在还记得那年夏天暑假,推完磨后静悄悄的深夜,我熬夜坐在茂盛的大杏树遮蔽下独自亮着灯的窗前写作文,让我觉得自己像深夜的鲁迅一样孤独但有希望,思维敏锐,那时候可以写语文老师不喜欢的武侠小说的评论,可以畅想无限的未来,内心充满了充实和喜悦。

我已经好久没有在村里住了,好久好久没有安安心心的安安静静的住在一个小院子的小瓦房里了,也找不到那么一个地方了,找不到那个时代了,找不到那份安静的心了。那里夏季的暴雨会从窗户里刮进来,夜里能听见吱吱的虫鸣,可以想动画片里斗蛐蛐要不要自己明天也去东岭抓一个。下雨的时候一家人坐在堂屋门口看大雨哗哗落在天井里激起水花,泥水和暴雨有新鲜的气味,我搬着小板凳挤过来,看见院子里深深的水汇成洪流流向排水口。夏夜搬着凉席去平屋顶上睡觉,蝙蝠夸张的挥舞翅膀飞来飞去抓蚊子。手电筒照向星空形成一个光柱爸爸给我讲爬光柱的笑话。也会搬着椅子坐在屋门口看灯泡旁边爬来爬去的壁虎,因为妈妈说我哥作文写这个壁虎得到了老师表扬,我功利的观察日记最终也没写出来。看来我确实不擅长这个。

看了下高考报志愿时候的一篇日志写道,我现在动动手就决定自己的命运。现在看来是想的太简单了。

人的一生就像一个回旋镖。小的时候往外跑,跑出最远的距离,获得最广阔的记忆,然后就往回跑,怀旧探求想找到那个根,记住的记不住的就成了口味、偏好、情结、潜意识。时间交换的记忆是你的成就,不能交换的是根。小时候想要多么伟大,大了就想能回到那里安静的死去。可回到原点的也不再是原来的你了,要紧的大概就是带着或自豪满足或愧疚遗憾的余温。所以啊努力要趁年轻。我像个活脱脱的死老头子了。真是让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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