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秋(原创文学)

      时光一天天过去，金艳发辫上不再扎白布条了，昨天娘家人又来接她，可她一瞥见公公婆婆泪潸潸和小叔子阿雄苦兮兮的样子，就于心不忍……于是，阿雄每次下地时，总是扛上两把农具，冲她笑笑，问她：“嫂，我上地，你去不？”金艳也不知为啥，手里活计再忙，她都会撂下，拢拢头发，爽快地应着，默默地跟着他出村，上路，朝河那边的责任田走去……

       村邻们望着他俩吃吃地笑，偶尔，也滴滴咕咕。后来，一出村，阿雄只是埋着头往前走，金艳在后面勾头跟着，有时，金艳想和他说些什么，可阿雄象长了后眼似的总让她跟不上……

       她真恨，恨把她的阿兵和她的幸福一同卷走的那场暴风雨，要是没有那场暴风雨，阿兵也不会在大雨夜和他的同伴一起去抢修坍塌在公路上的泥石，也不会为抢救他的同伴而倒下再没有起来……虽然她和阿兵结婚仅一年半，阿兵在离家50里外的道班却很少回家，但她一想起阿兵爽朗的笑声，感觉到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快乐和幸福……春天，满眼春绿，大山里有他们采不完的蘑菇；夏天，有空闲在弯弯的小河里划舟嬉戏；秋天、冬天……唉，不知啥时雨水冷冷地挂在脸颊上了……

        一天，小院里的小狗“汪汪”叫着，她丢下手中的活赶出门，只见院门前停着一辆吉普车，车上下来一个似乎有些面熟的陌生人，正朝院内走来，满脸的笑容。公公婆婆也从内屋出来了。原来是县段的关段长，他说你们家困难，阿兵生前是个好班长，经过段领导一致研究决定，让阿雄去顶阿兵的职……阿雄卷起背包，泪水盈盈地盯着金艳，甩头便告别了山村，向阿兵曾经工作过的道班而去……

       自阿雄走后，金艳很少言语，起早摸黑地干个没完，阿雄也很少回家，公公婆婆看着她心疼让她歇歇，可她只是淡淡一笑说不累，仍然干着她的活。唉！可苦了金艳这孩子，咱家命苦，你往后的日子还长，如果有合适的，你就……俩老总是夜里不断地劝金艳。

       第一年，媒人踩穿了门，可金艳只是笑笑说：“我走了爹娘咋办？”气得媒人扭头就走。第二年，替金艳提亲的人少了，可金艳眼角的鱼尾纹却多了。家里的镜子也被她摔的摔，藏的藏。晚上，金艳又忍不住借灯光看着自己的孤影，每次失眠后眼角总挂着冷冷的泪滴……村里的“老寿星”玄爷老泪盈盈，硬让他的儿子们抬着找金艳大谈民国初年他寡娘贞节牌如何如何排场以及又怎样萌及子孙……

       第三年秋收后，噩耗传来，阿雄在生产中，被一辆大卡车撞下了山崖……她欲哭无泪。阿雄自顶职以来，只是回过五次家，听说他工作积极，年年被评为“生产标兵”。她想她再也不能每次到村口送他，跟他说家里有我，你在外边工作要安心，别挂着家里，然后帮他整整行李，拉拉他的衣襟，直到把他送出她眼睛看不到的山路……她再也不能听他讲他工作中的趣事了，再也不能听到他的笑声……夜晚，金艳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自己的屋子，揉揉酸痛的胳膊，点上灯，窗外树影婆娑，沁凉的风从隙缝中吹进来，烛光摇曳不止，不知不觉已是深秋，她感到今年的秋天特别，特别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