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拾趣

      偶然间翻到了云南昭通那个小男孩满头冰花去上学的照片，似乎突然间触动了心底的那根弦，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关于故乡，关于冬天，封存在心底的那些记忆都在眼前变得越来越清晰。

     记得小时候写作文，介绍家乡的时候，总爱来一句，“我的家乡，是坐落在祁连山脚下一个偏远的小村庄”，眼前瞬间就浮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在大山脚下，依偎着一个小村庄，村里土坯房林立，村口有棵大柳树，一到冬日，在太阳照得暖烘烘的墙角边，村里人一堆一堆待在墙角边闲聊，女人们围坐在一起纳鞋底，做鞋垫，聊聊家长里短。男人们则打牌，吹牛，孩子们在边上浑身是土，滚铁圈、捉迷藏等，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哪怕弄得手、鼻子、嘴巴都是黑的，也丝毫不担心是不是会生病，在满天泥土里撒下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太阳渐渐落山了，大伙三三两两开始回家了，不一会，家家烟囱里就冒出了一缕缕青烟，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哪怕只是一碟简简单单的炒土豆丝，再来一碗拉条子，一样吃得津津有味。夜色越来越浓，随着窗户中透出的灯光一点点暗下去，整个小村庄也彻底安静下来了。蔚蓝色的天空中繁星点点，洒在地面上的霜上，雪上，星光闪闪。北风呼呼地刮着，有时风大了甚至还听得到白杨树树枝被挂断咔咔嚓嚓的声音，不时再夹杂着几声犬吠声，村庄也终于沉沉地睡去了，冬日里普通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这般情景，似乎那么真实，就藏在童年里的记忆中，我就是在这样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冬日中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远离我的家乡。不觉间离开家乡已经五六个春秋了，特别到了现在工作的地方，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山，想起以前习惯于家乡定位于祁连山脚下不觉感到幼稚可笑，二十多年了从未真真切切见到过祁连山真容，要是这样都算坐落在祁连山脚下，那现在岂不是镶嵌在大山中央了。而且家乡早就砖瓦房林立了，生活条件一点不比城里差，所以又不禁开始怀疑，记忆中冬日暖暖的小村庄，究竟是承载我长大的那片土地，还是只存活在我的笔下的那方天地间，一直寄托着对家乡舍不掉的爱、断不掉的情，即便她只是一个坐落在祁连山脚下的偏远的小村庄。

     故乡的冬似乎总是那么漫长，金黄的落叶，湛蓝的天空，家家户户谷仓里堆满了的金灿灿的麦子，挂在枝头似乎要压折了树枝的各类果实，秋天丰收的喜悦还没体味够，似乎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跌跌撞撞掉进了寒冬的深窖中，那么深，那么冷。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夜过去，田野里、屋顶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整个世界一下都变得那般纯净。太阳出来，积雪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发出耀眼的光芒，看久了，都有点晕雪了。最喜欢下雪天去学校了，倒不是因为多爱学习，而是下雪了路不好走中午就不用回家吃饭了，就可以留在学校吃到家里送来的泡面了。现在说起来似乎那般不可信，但确实是那时候最美好的事情了。因为家离学校比较远，家人怕我们摔了，每逢下雪天总是把吃的送到学校。有时雪大，家庭较远的同学好多就不去上课了，老师似乎也默认了这点，但得益于家人宠溺的爱，我们未曾落下一节课。由于家里平时一般不允许吃泡面，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吃。每逢下雪天，奶奶和爸爸带着一早便早早带着泡面和碗去学校门口守着了，煎熬地熬到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响便一路狂奔到校门口搜寻那熟悉的身影，一起到老师房间借一壶热水，那碗热气腾腾的泡面感觉是人间最美味的东西了，似乎到现在还记得那种味道。后来长大了，即便知道泡面不能多吃，可还是喜欢吃，特别是奶奶去世后，似乎每次吃方便面，都恍惚间回到了那些下雪天，似乎奶奶就在身边，虽然再也尝不出当时那种味道了。

     光阴似箭，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离开故乡已六年有余。越长大越恋家，每次离家倒数几日开始便开始刻意不看日历，不注意日期，可时间之轮还是会一次次把我送到离别的那一刻！不管自己有多不情愿，踏上车，司机大叔一点不顾及人家的感受，执着地开着车向远方驶去，一个离家愈来愈远的方向！游子说，离家后渐渐不知故乡春与秋！而于我来说，去了一个似乎只有夏冬的地方，不要说故乡的春与秋了，似乎都好久没有切身感受过春秋原汁原味的气息了！没有鹅黄的小草尖一点一点从冻僵的土地里破土而出的悸动，没有柳絮漫天飞的唯美浪漫，突然间就已经裹在了盛夏的炎炎烈热中！还未曾感受天高气爽，天空蓝得似乎可以滴下来的那份心旷神怡，便已跌跌撞撞掉进了冬天的怀抱，没有漫天飞舞的雪花，没有踏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响，没有满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的震撼与眩晕，亦没有融雪后满地的泥泞，在似乎不是冬天的异乡冬天里走着走着，一天又一天，岁岁年年，恍恍惚惚间又走到了年末的大关，一年就这般又走到了尽头！渐渐地他乡变故乡，可永远也幻不出故乡的景，融不入故乡的情！

     窗外，阳光正好，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奶奶在耳边叫我，“今天下雪了，路上滑，早点起来去学校。”一骨碌翻起来，飞飞洋洋的雪花肆无忌惮地装扮着世界，没有迟疑，没有嫌弃，紧紧拥抱着、亲吻着世间万物，天地间惟剩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