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一百二十一）

不敢说出去，一个字一句话也不能漏风。叔侄俩还没说完，恰巧对面走来一位邻居，两个人招呼一声赶紧走开。

小车上满满当当，四六坐副驾驶，后排一共五人，婆媳俩各抱一个坐在两边，志鹏在中间。更生打开导航，悦耳的女中音预报约50分钟到达。

窗外天气很好，已经是初夏时分，路边的绿植正是生机勃勃的时候，不时有花儿探出脸向小车招呼，微风从车窗边缝溜进来，清爽而又舒适。大宝小宝很是兴奋，趴着车窗瞧个没完，看到新鲜的就兴奋地发出一连串的“嚯嚯”声，回过头叽里咕噜向大人们报告，不时淌出一两滴口水。

志鹏则老练沉稳许多，像个小大人似的静静坐着，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小乐子，喜欢看前车尾部的商标。他现在已经认识几十种汽车品牌，什么福特大众宝马奔驰，一瞧便知端倪。他比较喜欢的雪佛兰，这会儿刚巧看见，孩子立即兴奋地大声指点着奶奶认识，又不断报出其它车名，大月随着孙子的比划也认识了几种。

一路上两个男人基本没有声音，春杏也没有什么言语，后来大月反复教导两个小的练习称呼，大宝小宝在大人的腿上小鸡啄米似的用力点头，配合着动作没完没了地一遍遍重复，用各种不同的声高节奏喊出：“爸爸”“爸爸”！

一行人很快到达目的地。因为几天前已经联系，陈涛请示所里领导已然得到批准，几个人核实登记信息后，径直踏进这方他们牵念已久的土地。更生第一感觉是进入一所中学校园，因为这一刻，偌大的场地上没有一个人影，好像学生们集中在教室上课一般，但走了几步便自我否定了。

因为由大门进来，两边是高高的围墙，而且顶端全部安装高压电网；主干道是一条宽阔的水泥路，笔直的路面上等距离间隔着十几块玻璃橱窗，最醒目的是一行警示标语：拒绝毒品，热爱生命；两侧向北二十米全是草坪，密实平整铺织的青草正勃勃生长，呈现出一片绿油油的喜人景象

；往北是长方形的水泥活动场地，已经被运动器材占据大半的区域，东西两边，球桌球网、球架球门、单杠双杠一应俱全；道路尽头是一幢白色大楼，显然是这里唯一的建筑，约七八层高跨度很宽，两侧已接近围墙边界，楼顶处矗立着八个红色大字：依法履职、科学戒治。

这是一间约十平米的小型会客室，中间一方紫红色茶几，旁边是一张半新咖啡色布艺沙发，其余再无它物。一家人包括更生就在这里等候。大人们凝神屏气，紧盯着对面的一道门。孩子们开始吵吵闹闹，几分钟后依然不能安静，爷爷一声怒喝，当妈的直接扇了两巴掌，奶奶也不再安慰，同样黑着一张脸，一个个便自动歇了火。

可几个人左等右等，好一会儿不见动静。十分钟后，那扇门终于轻轻打开，所有人盼望已久的这一位终于出现。只见他一身翠绿色的宽松衣裤，上身已经是短袖。发型完全改变，直接剪成平头，脸色粗黑了一些，脸颊却明显饱满了。

大月猛地扑过去大叫一声：“儿子！”便一把抱住他高声痛哭起来。陈涛喊出一句：“妈！”一头趴在母亲肩上，像被什么东西呛住咳喘着大声抽泣，眼泪肆无忌惮地倾泻而出，两只手同样紧紧抱着母亲。后面站着的几人没有不流眼泪的，三个孩子惊异地看着这一幕，一动不动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