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枪

  搬家，没看日子也没请搬家公司，每次回市区办事儿就从八楼倒腾下来一点，先放在楼下的小商店，再爬上八楼，收拾一点，再一点点搬下楼，往返四五趟，再把集中在一起的东西，一趟趟倒腾到大路边，最后打车回金阳。搬家要带走的大件就是一台冰箱一张床一个床垫，其他的茶几电视烤箱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准备留在老房子。所以觉得要带走的零碎东西也没多少，结果真正收拾往新家搬的时候才发现，哇塞，真不少啊！家里的东西是这20多年来一点点填满的，看着每一个小物件貌似都能回忆起关于它的记忆。

  家里有个铁皮箱子，里面是一些证件合同结婚证户口本之类的，因为比较重要，之前几次我都没动过。还有衣柜里，放着最近常用的一些证件。这些留给那个细心的人最后来搬运吧，我这种粗枝大叶的人只适合倒腾些不要紧要的物件。最后两趟，我整理了床单被套，那些还是之前买的，崭新的，还没用过，翻腾出一些这些装口袋里，还有点位置，就想着再带点什么。目光落在衣柜里一个快递上，里面是闺女的大学毕业证书，学位证明。疫情的关系，大学年了四年竟然连毕业典礼也免了，多多少少有点小遗憾，至少孩儿他爸是这样吧，入学是我送去的，还想着毕业的时候爸爸去学校看看。学校把这些东西快递了回来，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几大包生活用品。又看到旁边我们俩的结婚证书，20多年前的样子青涩懵懂但真是年轻啊，不禁又勾起一连串的回忆。这些都是比较重要的东西可得收好了，看完我就装回快递信封里，把丫头的护照港澳通行证也一并装进去。再把它们跟房产证搁在了一起。在心里又跟自己说一遍，收好，重要呢！一边收拾这些，一边把柜子里不重要的名片，家用电器说明书之类的随手丢在一个口袋里。要说家里物件多跟吴大哥有直接关系，什么都舍不得扔，十几二十年前的家具电器发票还保存着。平时看我仍点东西恨不得捡回来再斟酌一下，当着他面，扔东西，那就是一个扔一个捡。趁着这次搬家，该丢的我都给他丢了，来一个清清爽爽的断舍离。说口袋里有空位，七七八八不一会儿又装满了。这期间接了两个电话，回了两个微信，又逗了一会猫，洗了两床床单，虽然搬家了，不回来住了，但马上过年了，老房子还是希望干干净净的。到楼下小菜馆给丫头买了个鱼香肉丝，尽管爸爸也会做，却对这家的的味道总是念念不忘。蚂蚁搬家似的有整理了两三包，坐上出租车的一瞬间才发觉好累啊。到家后就放在后阳台，跑去店里帮忙。三四天以后才有时间把物品拿出来。这时候突然发现闺女的大学毕业证书不在！学位证明也不在！结婚证不在！房产证也不在！我的天呐！努力回忆，努力回忆！这些东西我都是亲眼看见的，从快递纸袋里拿出来又放进去的呀。去哪儿了？落在老房子了？不能够啊，那天还说东西少，用它们填充位置的啊。落在出租车上了？那天我带了几包东西回来？后备箱检查过的吧？落在楼下的小商店了？就放在她家门口，不应该遗落一带吧？哦，天呐，难道是我收拾的时候，被当作垃圾丢掉了？想着所有可能性，觉得都不可能，又好像都有可能。第二天找个借口又回了一趟老房子。铁皮箱子没动，那么衣柜又重新找了一遍，没有！床底下，抽屉里，家具顶上，冰箱上……统统没有！房间里不要的杂物，当天就收下楼丢到垃圾箱去了。看着“空空如也”的家，失落之感再次油然而生。哪儿去了呢？那么重要的东西，难道真的被我当垃圾丢掉了？还是粗心大意落在了出租车上？去楼下的小商店询问，老板说，几天前你暂时寄放在这儿的东西当天就拿走了呀。我当然知道，我就想抱着侥幸心理问问有没有文件袋之类的掉出来。答案是当然没有！站在垃圾桶旁边犹豫半天，还是找根棍子翻了翻，里面每天清理，很干净。去了垃圾回收站，想要碰碰运气。结果工作人员说，垃圾回收过来当天就会粉碎，事情过去好几天了，肯定找不回来了。再说即便是当天发现也未必能找到，因为清运回来的垃圾没有谁还去捡拾分类，也就无从发现我口中的文件袋了。好吧，剩下唯一的希望就是，祈祷快递袋落在了出租车上！可是我打车从没有要发票的习惯更没有记车牌的习惯。几天的一次乘车要怎样查找车辆呢？想到了广播电台有个栏目阳光952，试着拨打过去，简单描述了情况，对方答应忙登记，如果有师傅捡到了会通知我。还是不放心又用手机下载了app，在失物招领一栏看了又看，没有我要找的资料。重新把遗失物品大概时间上下车地点以及个人联系方式再一次登记了一遍。这唯一的一个希望，接下来就只有等了。又过去了两三天，反复查看app更新的内容，还是没有消息。真是折磨人！心里想着，这下彻底无望了！丢了就是丢了，至于到底是哪个环节丢的，不知道！网上百度了一下，房产证结婚证都可以补办的，最近也用不上，暂且忽略不计。但是闺女的毕业证，是没有办法补办的，只能由学校出具一份学业证明。而且需要本人提供身份证户口本，还要登报声明，要连续60天，同时提供毕业学位号。这一串数字，是有的吧，可是谁又可以记过呢，年末学校在准备考试，有谁有空理这个帮你查这些呢？现在疫情期间，也不能亲自去学校说明情况。顺带手查了一下遗失毕业证的不良影响：用人单位的直觉，应聘者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会遗失，不靠谱！即便被录用，也觉得难堪大用！唉，看了这些，心情真是低落到冰点。被自责的情绪裹挟着，透不过气来。唉，不是孩子不靠谱，是她有个不靠谱的妈。一连数天，心情都极度郁闷，常常睡到半夜就醒来，难以再次入睡。一遍遍作者无用功，反复问自己，到底丢在了哪儿呢？怎么就这么粗心呢？期间又回去过两次，犄角旮旯翻了个遍，还是没有。一天，小心翼翼跟女儿说了情况，女儿也大惊，天！这个你都会弄丢啊？反复让我再回忆回忆，回老房子再找找。回忆得起来，老房子能找得到，我就不会这么备受折磨了。又过了一个多礼拜，回家收拾儿子的书，看着书柜里的书，不禁感叹，这个小家伙看书的速度赶不上他老妈买书的速度啊。不死心，又翻箱倒柜一遍，衣柜里看到一个桔色的布口袋，我知道那是新家装修的合同。随手打开，天呐！一个貌似熟悉的快递纸袋赫然出现在眼前。毫不夸张地说，我真是两眼放光啊。急切地打开，我苦苦寻找多天的东西一样不少！紧紧地抱在胸前，真的太激动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我是什么时候把它们跟装修合同装在一起的呢？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呢？我是怎么把它们放在一起的？莫不是我觉得真的很重要，担心自己弄丢，还是留在老房子，等吴大哥最后一趟搬铁皮箱子的时候一并带回去？唉，想不起来了，不想了。谢天谢地，总算没丢，省去了我多少麻烦事啊，关键负罪感可以减少一二了。给闺女发了个大红包，她不明所以。过了好一会把证件拍照发给她，她看了也非常开心。还说：“我就说嘛，你不至于马虎到丢进垃圾桶嘛。哈哈，找这么多天，果然还是在家。还有，我没责怪你呢，是吧，我没说什么吧，只是你自己心里过不去。我都问过学姐也问过指导员了，这种情况开个证明对就业没有太大影响，当然证明也只能证明你有这个学历，用人单位对你个人的一些素养还是有点质疑的。不过，既然丢都丢了，再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与其懊恼，还不如以后自己多注意。这件事，也算给你提个醒吧，你呀就是性子太急，这以后干什么事可千万别再急急忙忙的了。”对对对，你说的都对！以后，我可得仔细着点了。

    晚上回到新家，吃饭的时候，我郑重地对吴大哥说：“我想跟你说两件事。第一件，如果，我做错了一件事，这件事后果比较严重，可以说几乎没办法补救，你会原谅我吗？”吴大哥夹菜的筷子迟疑了几秒，头却没抬，说：“嗯 没事！能原谅！”我猜他心里很忐忑吧，我一本正经地继续说：“你确定？这件事很糟糕，我为此苦恼了好多天，甚至半夜也会惊醒。”“嗯 你说吧。不管什么事，既然出现了，总要解决。”“我把闺女的毕业证弄丢了，还有咱的结婚证户口本房产证都弄丢了。”“咋丢的？啥时候丢的？”吴大哥无比诧异。我又重新复述了一遍经过。中间穿插着他各种询问。末了，“丢都丢了，责备你也没用。都能补办，那就年后补办吧。闺女的那些东西相对麻烦点，那也没办法已然都丢了。学校开个证明总比没有强，应聘的时候跟人家好好解释解释呗。人家要有想法，那只能用加倍努力来证明自己了。这也算是个教训吧。以后看你还说不说我慢性子了，你这急脾气也该改改。你看要不是你性子急，等我跟你一起收拾，绝对丢不了。再说这事儿出了，怎么不及时跟我说呢？你要是早点跟我说，兴许我跟你一起找，还能找着呢。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还真找不着了。这几年你记性也不好了，丢在哪儿怎么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好了，不说这些了，出问题总要解决。以后注意点也就是了。”“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嗯？”“你不觉得你有错吗？咱们婚姻出了问题吗？”“啊？你弄丢了东西，我有错？婚姻还出了问题？你这是什么逻辑？”吴大哥一脸无辜。“可不就是吗？你看哈，我最近遭遇这么大的事，一整宿一整宿睡不好觉，可是我都选择了一个人默默承担，没有跟你说过一个字。出了这么困扰我的事情，我想到的是自己解决，却没有想过第一时间向你求助，这是为什么？”“是啊？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是个*话婆婆*，我怕我一跟你说，你就只想着批评我，本来我就已经很自责了，这样一来我压力就更大了。你是我的枕边人，是我最亲近的人，可是最近我这么苦恼，你却一点都没有察觉，你看，这是不是我们的婚姻出现了问题？”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瞟着这个老实的男人，哈哈，我说的一本正经，他也听得认真。旁边的女儿儿子却忍不住低着头抿嘴笑。他若有所思：“嗯，你要这么说，好像我是有责任。是啊，你遇到事儿了，没有第一时间找我倾诉，自己苦闷了这些天，你有顾虑，而这顾虑是我带给你的，这么说的话，这其中是有我的不对。好，我检讨，我反思！不过，你说的婚姻出问题，我觉得言重了。我是个粗心的人，没太注意你的一些细微变化。这是我对你的关心不够，以后我注意，但还不至于上升到婚姻出问题的高度。我应该是你永远最信任的人，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有什么事我们应该共同面对。这种情况，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了。”“哎呦喂，老妈，你这，你这属于倒打一耙啊。”儿子终于忍不住了，“本来就是你把东西弄丢了，怎么最后倒成了爸爸的不是了？”“哈哈，差不多就行了哈老妈，不过话说回来，我真服了你！”闺女也跟着说。我早就憋不住笑，看着这个傻呆呆的人，实在不忍心再逗他。没想到他倒较上劲了，绷着脸说：“也不是！你妈说的也没错。最近忙着给厂家结账，催客户欠款，处理冬装，我们之间交流确实少了，以后还是要多沟通啊。姥姥姥爷走的这一年，你妈妈状态一直不太好，很多时候恍恍惚惚的，有这样的状况也就不足为奇了。唉，生老病死，也是没办法的事，自己要往开处想。时间吧，时间是一剂良药，慢慢走出来就好了。当然，粗心大意容易铸成大错，虽然这件事没有你妈妈说的那么不可挽回，但要是遗失还是有遗憾，读了四年大学，末了，毕业证竟然搞丢了，是挺郁闷的，孩子的东西在我们手上丢的，虽然你不忍苛责，但做父母的难免心里自责。这也给咱们提了个醒，以后啊，咱们做事都要认真仔细点。嗯，儿子，你是最粗心马虎的，以后学习也好生活上也罢，都要提醒自己认真仔细啊。”“我错了，这次的教训非常深刻，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丢三落四了。谢谢闺女没有埋怨，谢谢老公的开导。”

    一顿饭因为这样的交流愣是吃成了三顿饭的光景。不过，很开心！因为，文件袋找回来了，更因为这样聊天真好！吴大哥，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失误让你躺着也中枪，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