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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对于小孩子总是无限诱惑的,穿一身崭新的衣服,领取长辈们的红包,吃平时只能回味儿的美食。
是的,该过年了,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过一个富足的年,也算是对一年的奔波于劳累最好的奖励了。
肆
孩子们还在欣喜的各家串门,当夜轻轻拉上层薄薄的帷幕,正在门口玩耍的孩子们也都乖乖回了家,这是不用母亲一次次催促的。
家里,年画、炉子上冒着热气腾腾的水壶、电视上CCTV1倒计时着的春节联欢晚会,年味越来越浓了,小孩子的我们也抑制不知内心的欢喜来回的蹦跳着,一切都正好。
母亲则在准备着年夜饭,饺子是年夜饭的主角,看到母亲一直忙碌着,我一般都会将剁饺子馅的重任承担下来,于是左手、右手,累了双手齐开工,看着被自己翻来覆去剁着的鲜红的肉,恨不能一下子变成饺子里那个可以吃的大肉丸。
肉馅里放入葱、姜,一盘香喷喷的馅就调好了。
那时候家里,包含邻居们是没有严格的年夜饭的,煮好的圆鼓鼓的饺子,蘸上红油发亮的醋汁,母亲再拌上一盘凉碟子,就会世界里最过瘾的美食了。
一般春节晚会的开始的时候,火红的场景下,我们围坐在餐桌前,开始包饺子,母亲揪剂子,我负责擀皮,父亲负责包饺子,哥哥往往是不参与的,一般他都会在除夕前就和好哥们在一起。最重要的事情要将提前清洗干净的硬币包入饺子,并混迹在一个个已经排好队的饺子中,据说谁吃到就表示着来年长大会发财,呜呼,我长这么大也就吃到过一次,那枚可爱的硬币被我存放在文具盒里好久。
歌舞类节目是欣赏不了的,最喜欢的就是小品了,没有多媒体的年代、内心好像更丰富,对小品的欣赏、加工、回味、讨论使得春节晚会和小品始终成为维系这个年和下个年的纽带,从年初到年末。
炉子上小锅早就准备好了,等水一开,一个个饺子小心翼翼的下在水里,等待着漂浮的过程里,享受着节目的缤纷,有时候会想着自己就是观众中的一个,但又觉得他们在现场肯定吃不到这样白白胖胖的饺子吧。
熟了的饺子,妈妈总会先盛出一小碗给我,自己最后一个。
伍
真正的年是在12点以后来临的,以准点噼里啪啦的一挂鞭炮为界。
鞭炮早已挂在院中的那棵石榴树上,穿过红色的包装纸,找一处高枝,挂上去,等电视中的倒计时开始时,我便手拿打火机,哥哥则在房中的大声的和着电视上的6、5、4、3、2、1”,我也迅速的点着鞭炮最下端的眼子。
我是愿意做这些事情的,正好满足了哥哥觉得这事已无趣的空白。
点着,迅速跑开。
随着家家户户鞭炮声的此起彼伏,春节晚会也将进入尾声了,一点困意也没有。
我们俩都是被妈妈哄进被窝的,听着还有邻居们发出的闪光炮、烟花发出的“咚、咚、咚”巨大的响声,伴随着对新年的物质追求,入睡了,这时候一般也是凌晨一、两点了。
正月初一,天刚朦朦亮,堂弟、堂妹便已经拍着大门来拜年了,而我也早醒了,暖烘烘的被窝总让我犹豫不决,但妈妈连夜缝好扣子、放在被子旁边或盖在被子上的新衣服使得我一骨碌爬起来,迅速的穿好、洗漱。
妈妈早已将房间、厨房炉子生好,系着围裙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实际上是没有红包的,两块或者一块的崭新的纸币,我则忙着拿来扫把,横放在房子中间,弟弟妹妹迫不及待的跪在扫把上,磕头,领红包。与其说领红包,不如说要红包,小孩子是不会装的。
爸爸早已将果盘准备好,红红绿绿的糖果、瓜子、花生,沏好茶预备着勤快的邻居们来拜年。
哥哥是被拽着起床的,因为要放“开门炮”,这意味着开门大吉,想来也是奇怪,女孩子的我从没要求在大年初一放过炮。
每个人都崭崭新新的,炉子上的铁盖板也是,油亮亮的发生光。
陆
饺子煮好后,母亲总是恭敬地先盛好四碗进献在祖宗的神位前,摆上筷子、点上红色的蜡烛,爸爸带着我和哥哥磕头请安,我是敷衍着赶快跑掉的,经常摆放着神位的那个房间,我长大了还是很少主动进去的。唯一的奶奶半身不遂,在我上学前班去世的,印象很是模糊。
早饭还没吃完,邻居们便有的已经开始拜年了,拜年一般是小的拜大的,一般家里有老人的从早要接待到晚。
五十多户人家,年轻的一家挨一家,热乎乎的说说一年的见闻,嗑嗑主人热情的瓜子、喝口热乎乎的浓茶,这时家里也只有我和妈妈招待着迎来送往的邻居,我也很乖巧的在一拨人离开后迅速的将所有零食归位并填满,地上扫干净,这种带有强迫症的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邻居家是书香门第之家,三位教师:小学、初中、高中老师,小学老师过年这天见人都是用普通话问候着“新年好”,要知道80、90年代的农村,讲普通话的必定是不俗之辈,但就是这位老师,她影响了许多孩子、也影响了跟着她一起学习国标舞蹈的一拨年轻人和老年人。最初是孩子们和老师相见用的普通话,或脆生生大大方方的问候“新年好”,到后来连着年轻人也是这样的问候方式了,那时候觉得这就是城市化进程中的一大进步了。
上午招待完前来拜年的小辈或同辈,妈妈是吃完午饭才可以出去为老一辈拜年的,找几个死党同行,我一般也是要跟随的,一家一家,寒暄内容大抵相同,无非就是今年怎样?孩子怎样?考了多少分?老人们最喜欢把孩子们相比,我一般都是在遇到同伴后马上就离开的。
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间,同伴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漫无目的却很开心,这时候不用担心被问起考试成绩。
柒
大年初一一天,伴随着男孩子们淘气的鞭炮声,他们有的将炮放在空酒瓶中,点燃,等待巨大的“邦、邦”声,玻璃瓶变成碎片飞向空中,兴高采烈的他们有的因为不小心被炸到了手,还有被炸到嘴唇的,被大人一顿指责带回家,第一时间送往诊所简单包扎。
大年初一是不能打孩子的。
初一到初十之间,关中一般是亲戚间相互拜年。拜年带上事先准备好的“大礼馍”,大大的馍用福布裹了装进篮子,绑在自行车后座,走亲戚是有讲究的,初二娘舅家,初三回娘家,初四姨妈、姑妈,家中亲戚多的到初七、初八。
小时候走亲戚都是全家出动,爸爸妈妈自行车带着我和哥哥,外婆家是最热闹的,大姨、二姨、三姨、舅舅、妈妈,外婆一生养了五个孩子,加上孙子、外孙们凑在一起,陕西的炕这时候是能起大作用的,表哥们、姐夫们满满的坐了,要么打牌、要么聊天,舅舅一般都要讲一些大道理,对实事进行一番评论,一般也是不允许有不同言论及看法的。
舅舅是一个偏执的人,一辈子最远去过西安,唯一的爱好是从收音机、电视里收取片段的新闻,加上自己认为很有经验的正确的评论,往往像一场演说,不听也不行,于是表哥们、爸爸对舅舅的专断是不敢言的,毕竟一年就一次的拜年演说。
小时候的场面是值得回忆的,关中的房子都是半边盖,外婆家虽是东面有房,宽宽的院子分三部分,中间是用台阶隔开的,里面放着两块青石,方便从穿过去,小孩子会通过青石跳到对面,再跳回来,表哥们则直接跳到台子对面。
姨妈家的房子是典型的富人家的标配,两套邻院,姨妈住在大院子里,东、西房各三间,上房是高高大大基本很威严的办大事用的,我从未踏入这间看似很庄严的房子。
初四是必须去姨妈家拜年的,因为姨妈会很慷慨的将压岁钱给我到手里,再给我装一袋子表哥们从北京、宁夏、西安带回来的零食,要知道姨妈给我压岁钱是最多的,而我一般收好压岁钱提着袋子先回家,妥当的交给妈妈后再交给姨妈家。
捌
热气疼疼的年一直到初七、八才逐渐凉下来,初十刚过,人们又在准备着元宵节。
元宵节最大的亮点是点灯笼,家里有三岁以下小孩子的,外婆很隆重的糊好灯笼,竹子做的支架,有原形的、方形的,用大红的纸糊了,在每个面上加上生肖、西游记人物、瓜果蔬菜图案等等,上面带个提杆。
十四的傍晚,天刚擦黑,门外的闪闪烁烁的,孩子们小心翼翼的提着心爱的灯笼早已挨家串了,爸爸也为我点上一根蜡烛,粘到灯笼里面的正中间,认真的提了加入到同伴们的队伍中,有时候也会因为不小心遇风灭了,或者提歪了灯笼整个烧起来,不一会儿就会成为灰烬,这时候总有些伤感,悻悻的回到家,心情会不大好,因为没有备用的再用来提着炫耀。
关中的元宵节是大看小,妈妈看闺女便是走亲戚中的主力军了,现在随着城市化,这种规矩逐渐变得模糊,闺女远嫁外地的,妈妈帮着闺女带孩子的,也便少了这种礼节,仿佛也缺少了来来往往的热气。
过了正月十六,年就真的过完了。
大家也就散了,各忙各的,上学、上班,新的开始。
很多年都是在北京过年,或者回到爱人的老家,再也没有了小时候的热闹,生活的便利、温暖如春的房子,逛逛人山人海的庙会,但也缺少了那种年前忙碌、年后享受的美好。
无忧无虑的童年,回不去的童年,尘土飞扬的童年,简单快乐的童年,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