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金花落飘珠箔—第二十一章，中秋小院

中秋节是全家欢聚的时候，今年老夏家还是都回爷爷奶奶家。我——夏甜是长孙女，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倍受宠爱。

奶奶家院子里原本有一口井，是用压水器压水的，没有自来水。每次洗手，奶奶压水，小小的我站在两侧的青石上伸出胖胖的小手，等待着一股股清凉的水花冲洗干净。那时候的水好凉呀。

听说在两岁时，好奇的我抑制不住内心冲动，竟然去井边压水，几个叔叔好奇地看着，没人想到我真能压动。呼的一股水涌了出来。这几位看客才赶忙把我从压水杆旁边抱走。

奶奶家的厨房不叫厨房，叫“火房”。奶奶家的锅比我们家的锅大好多好多，捉迷藏的时候我就悄悄爬到大锅里，盖上盖子。太黑了，睡着了，让家里人好一通找。这个锅台连着西南屋的火炕。冬天的时候，奶奶和爷爷就搬到火炕那屋里。整个冬天炕都是温热的。

我最喜欢的差事是帮奶奶做饭的时候拉风箱。奶奶点火、填柴，我就负责按照指令拉风箱。奶奶时常一边炒着菜一边吩咐我拉风箱、添柴火。

你们会好奇，柴火哪里来的？有些是我们捡的枯树枝子，有些是玉米秸秆，还有些是废木头和木屑。

奶奶做的饭很好吃，我的食量证明了奶奶的手艺。老人家很喜欢我这种好养活的孩子，不用操心也不挑食。

人间烟火熏黑了火房的墙，袅袅炊烟升腾在小院上空。中秋傍晚，一家人将大桌子支在院子里。老老少少二十多口人围坐在一起。每样菜都是两份，够不到可以站起来夹。我坐在妈妈和婶婶中间，面前的小盘子从未空过，每上一道菜，叔叔、婶婶、爷爷、爸爸……反正不怎么需要我自己动手，小盘子就满了。作为第一个独生子女，我独享着全家人的关爱和关注。

中秋节是大节，家宴也极其隆重。炸藕盒、炸带鱼、酱焖大黄花、把子肉、四喜丸子、辣子鸡、酱爆田鸡、酱油螺丝、烧鸡、扒蹄、溜肝尖、凉拌木耳、菜花炒肉、麻汁黄瓜、炸花生米、奶汤白菜、姜末藕片、红烧肘子、五香鲅鱼、爆炒腰片、西红柿炒鸡蛋。

每个人都能在这张桌子上吃到自己的最爱。

我爸和叔叔们划拳，其实我从小就在看他们玩这个，但一直没搞懂是怎么个意思，但他们玩得很起劲。“五魁首呀，六六六啊”，加上动作和手势。让我们这些看客都不由得被他们的情绪带动。小院的空气都快被这欢乐的气氛炸裂了。

这顿欢宴能从五点半一直吃到九点。最后酒桌上只剩下奶奶和已经喝大了的爸爸和几个叔叔。

中秋并不冷，但傍晚妈妈非要追着我套上件褂子。我无奈地爬上了房顶。发现小叔和五叔已经悄悄地在屋顶上支起来小桌，他俩在躺椅上啃着桃子。小桌上的月饼是五仁馅的，咬一口有青红丝、黑白芝麻。我不爱吃，他俩非要硬塞给我。我把月饼放回去，随手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下，茉莉花浓郁的香味让我瞬间沉醉。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我随口说道：“今天月亮也不怎么圆吗。”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小家伙。”小叔说道。

小叔还是高中学生，跟姥姥家大姐差不多大。最爱教我写字读书。他爱好很多，还会篆刻，家里有好多他刻的印章。奶奶都给他摆在窗台上。

五叔早就不上学了，比小叔大五六岁。他整天欺负小叔，也是整条街的一霸。不过他挺有本事的，有自己的店，我的零食、玩具都是他给我买的。小小的我五六岁就开始带戒指、耳环之类的首饰，都是五叔买的。

我一屁股坐在屋顶地面上，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但耳朵里却听着小院里的欢声笑语。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不由地说道。

“哎呦！我的大胖侄女！”两个调皮的叔叔异口同声，跑过来要把我的小脸捏坏了。

中秋小院，家常菜、家常话。这也许就是秋日最美的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