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43-奶奶的苦

对于桂兰来说，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每天许多张嘴要吃的。天麻麻亮就起来，喂鸡鸭，然后放出去，做饭烧水，去一趟菜园，猪就哼哼唧唧的了。然后洗洗刷刷，还要去田里地里干活，周末就跟小四一起出去扯猪草，有时候还要带带孙子。忙，有希望，有乐趣。

对于奶奶来说，每天大部分是寂寞。这两年耳朵渐渐差了，听不大清。桂兰忙得两脚不沾灰，向东一身汗水回来，洗洗刷刷半天，跟桂兰叽叽咕咕一会儿，她又听不清。好不容易坐在桌边吃饭了，问几句，他又累了懒懒的，说的也听不清，再问，他就说没事。以前嫌孙女顶嘴，如今家里都没有什么声音了。重孙子开始走路了，她又跑不过他，也不能带。只能日日在堂前，等候他们回家。

家里孵化的小鸡仔出了，毛茸茸的挤在一起唧唧叫着，为防猫啊狗啊，奶奶就在家顾着。白天，用鸡罩子罩在门外屋檐下，奶奶看着，喂喂食，晚上就放进猫叹气（竹篾做的大提篮，大肚，小口，有盖）里，放房门口听着动静。

梅雨天，天天阴天，时时下雨。向东依旧上班，桂兰得去给红薯地除草翻藤。奶奶就想把门外的小鸡仔挪回家，淋雨了会生病。雨不大，地刚刚湿透，奶奶扶着墙，想把鸡罩连同小鸡慢慢挪过来，自己后退着，后退着，不知怎么就滑了一点点，仰面摔倒了，哎哟一声。

家里没有人，下雨天，外面也没有人。

奶奶又哎哟哎哟叫了两声，秀莲从家里走了出来，伸头一看，也哎哟叫了一声。

桂兰，桂兰，不得了啦。秀莲跑过来。

奶奶呻吟着，我家里没有人呢。

这咋办，我家也没有人。秀莲试着想扶起奶奶，奶奶没有脚力，起不来。

秀莲直奔小义的屋子，大声喊着，小义把奶奶抱回家，安顿在床上。

等桂兰回到家，家里已经有好几波人来过了。秀莲已经帮奶奶擦洗过，换过衣服。

看见媳妇回家了，奶奶像个孩子似的，哭了，我就想把小鸡挪回来就滑了一下。这可怎么好，我不能走路了，我疼啊。

桂兰心慌意乱，满面愁云。安慰了两句，说等向东回来再找医生看。招呼了一下大家喝水，又开始为向东下班准备吃喝，洗澡的热水和衣服。

向东回家了，浑身透湿站在母亲床前，看着泪汪汪的妈妈，叹了口气，无力地说，你等我洗一把，吃口饭再说啊。吃饭时，桂兰看着向东，轻声问着，怎么办。

唉，还能怎么办？去镇上看看吧，怎么办呢？

向东用架子车把母亲拉到镇医院，医生看了，说要拍片，片子显示股骨粗隆处骨折，建议去县里。

向东茫然地抱着母亲出了医院门，奶奶不停地捶着儿子的胸脯，哎哟，疼死我了，你快点呀，快点找医生啊。

天已近黄昏，下着丝丝细雨，口袋里没有多少钱，向东抱着母亲，站住医院门口，不知所措。

江南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