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蜥勘

*灵感来源于德彪西作曲《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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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顿讨厌——应该说是害怕黑暗与封闭的环境,这是连监管者都知道的事情。他的房间永远充斥着温柔的光亮,即使在他睡着时也一样。

    但现在不同了。那个房间自那场游戏过后就再也没有透出光线,只有每晚皎洁的月光穿过窗纱照进房间,柔和,寂静,阴冷。

    地图是里奥的回忆,很冷,很黑,四周像是一只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正等待着单纯的猎物送上前来。唯一的光源是一轮明月,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清冷而美丽。

    但一轮明月显然是不够亮的。诺顿没走几步便双腿发软,红着眼圈冲到小圣诞树下,靠着装饰灯的一点微光,将头埋在臂弯里,在雪地里蜷缩于树下。

    他最终还是招来了卢基诺。卢基诺既心疼又无奈。他很想直接把诺顿抱回去,但这是游戏,规则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蹲下来将诺顿拥入怀中,清楚地感受到人在发抖。“冷吗?” 卢基诺问。诺顿没有回答。卢基诺紧紧抱着诺顿,想要将热量尽可能多地传递给他,可惜的是因为变异,他的体温也像冷血动物那般低。

    “我想赢。”

    卢基诺心里一颤。

    “我想拿到'秘宝',金子的味道真的很迷人,它们能改变我的命运……但是我做不到,卢基诺,我没办法让自己无视黑暗......”

    话的后半段染上了几分哭腔,而且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到了完全听不到的程度。

    “你做得到,我可以帮你,只要......只要你愿意——”

    “不了。” 诺顿的语气忽然变得冷漠了。“即使我做不到,我也不需要帮手。对我来说,那些是累赘,我可不会让累赘享受我的成果。”

    卢基诺怒火中烧,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绪。“真让我伤心啊,坎贝尔。”

    周围忽然变得更黑了。天上飘过的几朵云彩不知何时已挡住了本就朦胧的月光。诺顿才刚把头抬起来,忽而又在臂间埋得更深了。他的身子颤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

    “打两刀带你回去,好不好?”

    诺顿想说“我自己走”,可是他发现自己竟没有力气说出来,只好低低地“嗯”了一声。

    卢基诺不轻不重地用刀打了诺顿两下。按理说这刀虽锋利,却也不会让人受多重的伤。可诺顿这次觉得,伤口疼得像要将他撕裂,纷纷扬扬的雪花仿佛要将他埋葬。他像个坏掉的娃娃一样倒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

    “诺顿?”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

    卢基诺颤抖着摸摸诺顿的颈动脉,随后手像被扎到一样弹开,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紧闭的双眼。

    不可能的......他怎么会亲手杀了诺顿呢?!

    银白的月光探出云层,嘲笑着绝望的他。

    诺顿醒来时是在卢基诺的房间里。

    真奇怪,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还有种说不上来的轻松感。而站在地上,站在卢基诺的面前醒来则更让他不解。

    人形的卢基诺的脸庞很好看,此刻却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红色的半长发没有像平时一样扎好,披散在脑袋四周,这让他看上去可怕了几分。迪鲁西教授平日里可不会这样。

    尽管感到疑惑尽管感到疑惑。,诺顿还是没有多想便开口叫道:“卢基诺。”

    红发学者没有任何反应。

    他蹲下身盯着卢基诺的眼睛,可他空洞的双眼的视线直直地穿过诺顿的脑袋,似乎——不,他确实没有看见诺顿!

    诺顿想抓住卢基诺的肩膀使劲摇晃,但他伸出的双手竟直接穿过了卢基诺的身体!

    诺顿惊慌地看着双手,猛地发现它们已变得有些透明。他几乎从没有这么害怕过。他嘶哑着嗓子一遍遍大声喊着卢基诺的名字,可那男人就是无动于衷。

    “您好,坎贝尔先生,这是个小惩罚,望您接受。” 夜莺冰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诺顿回过头,瘦高的女人优雅地站在他面前,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

    “什么惩罚,为什么惩罚我?”

    诺顿意外地冷静下来了,可眼中的怒气还是无法藏匿。

    “您太过在意物质生活,忽略了周围人的感受。您让人难以接近且对任何人都持不信任态度,庄园主认为收走您的生命也没有关系。”

    “惩罚?你们管这个叫......惩罚?!” 诺顿气得浑身发抖,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卢基诺。“我死不死无所谓,但是他......” 诺顿顿住了,似乎说出这句话很难。他咬咬牙,指向卢基诺:“你们惩罚的是他!”

    “正因为惩罚了迪鲁西先生也是同时惩罚了您,我们才会这么做。”

    语言没有任何感情,正如夜莺本人一样。话音刚落,她便消失不见了,只留下诺顿,面对着已感受不到他存在的卢基诺。

    这段时间实在有些过于难熬——对于他们两个来说。

    卢基诺表面上还是个温和有礼的教授,参加游戏时也照样疯狂,但只有诺顿能在夜晚的月光下看到他为“杀死”诺顿而悲痛。

    而诺顿,他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不信任任何人了;后来才想起,自己就在几天前拒绝了卢基诺的好意,而且含沙射影地称他为“累赘”。他真想一拳揍死那时的自己。

    一周后的一天,事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夜里,卢基诺去了琴房。琴房除了一架积了厚厚一层灰的钢琴外几乎什么都没有。卢基诺轻轻拂去琴盖上的灰,掀开琴盖,坐下来试了几个音;这么古老的琴竟仍能发出悦耳的音乐。弹钢琴可不像是他会做的,诺顿想。

    但他还真的会弹,而且出乎意料地好。他的琴声温柔平静,似深林中的山涧,似冬夜中的初雪,更似纯洁美丽的月光;卢基诺周围好像散发出一种奇妙的光,仿佛这已经不是他自己了。

    也对,卢基诺受过高等教育,大概被家人逼着学过乐器吧。诺顿听着曲子,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

    一曲终了,卢基诺坐在窗口上,失神地望着窗外。今晚很黑,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像在预示什么事的发生一样。

    “晚上好,坎贝尔先生。”

    夜莺又出现了。诺顿没有理她,而是冷冷地转过身去。

    夜莺也并没有惊讶,因此她继续着毫无感情的讲话。

    “惩罚时间已经结束,您是否要选择重回庄园?”

    一石激起千层浪,诺顿听了这话是何种心情已经可想而知。但他还是强装镇定。

    “怎么,你们还能让我活过来?真好笑。”

    “若您不愿意,您就会彻底死亡。请问这依然好笑吗?”她似乎有些愠怒。

    诺顿看了眼窗边的卢基诺,努力抑制住极度兴奋的心情,带着挑衅的意味道:“不好笑,就做给我看啊。”

    夜莺没回答,她抬起双手,朝诺顿一挥,他眼前立刻充斥着刺眼的白色亮光,什么也看不到了,这让他痛苦万分。

    “啊,又有一个人死了呢。”

    夜莺这句话和她突然变化的语气使诺顿内心猛地一震,恐惧与焦灼疯狂地在他全身蔓延,他明白那绝不是什么好事——

    良久,强光褪去,诺顿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环境,同时发现自己真的变回了人。夜莺消失了,房间里只剩诺顿和——

    不,卢基诺也不见了!

    诺顿僵硬地缓缓将目光转向窗口。那窗口大开着,阵阵冷风涌进房间。诺顿想要去看看,可双脚像被捆住,几乎没法走动;打开的窗口像魔窟,有着他绝不想知道的东西——

    他下了楼,跪坐在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旁。卢基诺的表情并无惊恐,也许是自己跳下来的。那他为什么这么平静?因为死后就能见到诺顿了吗?可惜他见不到了。

    诺顿面对卢基诺的死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安静地看着卢基诺的脸。现在他后悔活过来了。

    哦,卢基诺的短刀呢?诺顿在尸体身上翻找,抽出闪着银光的刀。反正他从没想过苟活,倒不如现在死吧。

    血光飞溅,两人的衣襟都染上了猩红色。他们死了,带着他们无法言说的爱,在月光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也许相遇,也许永远地失去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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