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山歌 07

第二天一早上班，我就盼着中午去送饭，我要去找小磊，也把我看完的那两本书还给她。

一看到小磊走过来，我就像看到亲人一样，我让同事们帮我给大伙打菜，我随小磊到她住的地方去。

好漂亮的宿舍楼啊，楼顶写着大大的“公寓大楼”几个字，一楼还有一个宿管阿姨，楼梯口的墙上挂着大楼管理规定，第一条就是入住的人仅限厂里单身的大学生。

小磊住在最上面的三楼，每层楼有七个房间，每个房间里住二个人，我们走过长长的楼道来到她的宿舍307房间，这里可比我们楼顶的房子装修豪华多了，每个房间里都配有拖鞋水壶，还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如果加上毛巾，就和我们酒店的客房一样了，我一边参观她的房间一边心里想，大学生真好，和我们太不一样了。

“小磊，我想找你帮个忙，”“需要我做什么？你说，”

“你知道在哪可以买到高二和高三的全套课本吗？我离开学校的时候太匆忙，忘记把书带出来的。”

“这个容易的很，正好我弟在上高三，我让他先把家里他上过的高二的书先寄过来，然后再让去找他们老师要一套高三的全套书，”

“真的，那太好了，太麻烦你了，谢谢你。”听到她这样说，我激动地想冲上去想抱住她，可她还在笑嬉嬉地吃着饭呢。

我换了两本书冲下楼来，跑到大门口上了在那等着的车回餐厅。车上的同事打趣地问：“你刚才跑哪里去了，我们分完菜都等你好半天了，有人说你上楼了，再不来我们就要走了，看你怎么回去，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呀？”“你们都说什么鬼话，我刚才去那个女大学生小磊那还书了，你看，我又借来两本。”我笑着把她们的话顶回去了。

刚才走进那栋公寓楼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找小磊帮我找书的，这三个月为了适应这全新的生活，我差点都忘记了我大哥的话，让我自己学会高中的全部课程，我还要回去读书的，我将来要和她们一样。

没想到她那么快就答应了，我越发喜欢这个女孩，她和厂里的其它人都不一样，她对我总是很亲切，一点都没有看不起我们。她和我们宿舍里的这些同事就更不一样了，她喜欢看书，她是一个大学生。

一周以后，小磊就把所有的高二高三的书都给我带来了，还有两本厚厚的高考习题册，她大自然这么大的忙，我都不知道感谢她，可她笑笑，好像这是她应该做的一样。从此，每天下班以后我就坐在楼梯口啃书，总有人上下楼看见，我也无所谓也习惯了。

不知不觉秋天到了，满街的桂花香气浓郁，这是我闻到过的最好闻的花香味道，我还特地去公园摇了一些下来装进一个小小的布袋里，放在我看的书里面。

有一天下班以后，我一边闻着手里的桂花香包，一边看着膝盖上的书，突然从有人从那边办公室里走出来，他边走边说：“好香的桂花呀，我听说了总有一个小孩坐在楼梯口看书，就是你呀小鬼？”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敢紧站起来说，“对不起打扰你了，楼上我们宿舍里人多太吵了，我没办法学习。”他知道吓着我了，连忙说，“别紧张，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拿起你的书和本子，到我办公室里来看吧。”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人啊，在酒店里做什么？”他一边处理着手上的文件，一边问我，我都一一地回答，我们还聊了一些不着边际的别的话题。我知道了他姓周，是工厂里的办公室主任，虽然我也不知道办公室主任具体是干什么的，但我能看的出来他应该是很忙的领导，房间里堆着几箱我喝的这种饮料，桌上堆了好多文件。

最后走的时候，他拍着我的肩说：“我记住你了，以后你随时可以来这里看书。平时我在工厂那里上班，偶尔才过来处理一些酒店的事情，没想到还有像你这样喜欢读书的小孩，如果你好好学习，做服务员只是暂时的。”

第二天送餐到厂里，见到小磊一问，才知道周主任是厂里很大的一个领导，就是周主任去大学里面把她招进来的。

六楼的那间办公室总是开着的，我时常去那看书，但再也没有见过周主任。可是我的功课却越来越难，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好好听老师讲课，加上后面都是我还没有学过的课程，现在厂里已经有一厨房，不需要我们送餐了，见小磊的机会越来越少，这学习一天比一天吃力起来。

有一天我们餐厅突然接到通知，晚上有重要客人来吃饭，我们整个下午都在跑上跑下的准备，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我们酒店的老总亲自安排接待所有事项。晚上的接待晚宴安排在二楼西餐厅最大的那个贵宾包间里，原本安排我负责端菜到包间门口，在开餐一半的时候我被领导叫了进去，看到那个周主任坐在里面，我们老总坐在他的旁边。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周主任向桌上的那些人介绍起我来，“这个女孩叫文玉宝，才十七岁，是我们六月从四川招来的，当时她在上高中，因为家里太穷，就辍学来到我们这里，但这个女娃啊，每天晚上都在我办公室门口看书，我看着她这种学习的精神，将来一定不简单。”

大家都齐刷刷地望着我，我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搁，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还是我们老总给我解了围，“玉宝，还不快给周主任倒酒，”我这才想起来叫我进去是让我给领导们加茶倒酒的。

“你们家还有什么人了？”有领导问，我一边给领导们倒酒，一边如实地回答他们的话。

“听说你大哥是你们村第一个大学生，你是你们村的女状元啦”，“我大哥是，可我不是，我只是我们村唯一一个读书到高中的女孩，”我站在旁边回答说。

“你的父母很了不起，坚持送你们读书也不容易，如果让你选择，你是愿意去厂里上班呢，还是回去继续读书啊？”周主任问我，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我心里想当然愿意回去继续读书了，但我没有说出来，只是说：“我大哥让我在这里好好上班，他答应我了，等看好我妈的病就接我回去参加高考。”我给桌上的每位领导都倒上了酒，然后看到我们老总使过来的眼色退出了房间。

很快就到了年底，我来桂林已有半年时间了，录录续续有同事请假回家过年，我没有收到家里的来信，手上的钱也不够回家的路费，就打算留在桂林过年。本来我想去高炮学院去找秀姑她们的，但一想她从这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来找过我，是不是我有什么惹她不高兴了，也就不好意思去找她了，反正还有那么多的书要看，我正好利用这个时间把高二课程学完。

这个春节，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在外面过的年，大年三十晚上，一碗桂林米粉就是我的年夜饭，我爬上南溪山公园里的山上，看着到处都是漂亮的烟花和鞭炮此起彼伏，满城的灯火连夜通明，我对着家的方向唱着山歌给家里人拜年，我也哭着喊着我想家。

经过这一夜我突然长大了，我知道我是回不去了，未来的路想读的书都只能靠自己。

春节后一上班，收到了大哥和同学的来信，妈妈在一个月前就走了，我们半年前的那一别真的成了永别。

也是在这一周，我被调到了工厂那边，和小磊一个科室，她做化验，我做质检，我搬进公寓大楼和她住在一个房间。

第一章，十七岁那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