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日记

晚上看了篇文章，唐代韩愈的《圬者王承福传》。写的是一个有官不当，而去做泥瓦匠的民间高手王承福。

我的父亲也是个泥瓦匠！这是个很辛苦且地位不高的工种。父亲和文中的王承福一样，一辈子以此为业；但都是神气自若，坦然欣然，说话颇多趣味。

父亲一起学泥瓦匠的师兄弟很多，我知道的至少有四五卜个。每一个人都有外号。大师兄：狮子口；二师兄：马逼口；三师兄：牛逼口；老四，我父亲：狂子口；老五，老幺：龙达口。从这些绰号，即可推知，这些师兄弟们一起做事时的热闹场面。

父亲说二师兄马逼口是新闻联播，每天一上工，各种各样的事情他都晓得，讲起来都是亲眼所见一般。没一点辩别力，还以为他是当事人。

父亲得此狂子口的美名，一是他能吃，巴掌大的肥肉，一次能吃两碗，约二十块。二是能喝，大碗盛酒，大口灌，三碗过后，做工更显精神。三是能喷，一件平淡无味的事，经过他的口一加工，生动有趣活泼，可说是民间语言大师。

父亲一直在乡村做泥瓦匠。早晨出门，晚上回来。原来主家包晚餐，回来就会晚一点，大都是吃了酒回。有时到家后酒劲上来，就话多起来，手舞足蹈。小时候会觉得很奇怪，男人为什么喜欢喝个酒，又不是像糖一样好吃！如今的我，偶尔喝多了回来，儿子看我的眼神，一如我当初看父亲一样。有次儿子问我为什么要喝酒。我思付良久，说你到了一定的年龄就知道！如人饮酒，冷暖自知。哈哈

父亲白天除了做泥瓦匠，晚上还会出去电鱼；特别是春夏秋三季。吃了晚饭，穿戴上行头，就沿着田野往黑夜的深处，且捕且行，直至一线灯光晃到看不见。待第二天醒来，母亲已经从镇上回来，捕到的黄鳝，泥鳅送到镇上卖给贩子。父亲或在吃早餐，或准备出去做工。那时感觉父亲是超人，不用睡觉的。

韩愈在文章中说，泥瓦匠王承福是个隐士，类似于一毛不拔而只自利的杨朱之徒。泥瓦匠王说，几十年间，眼见它起高楼，眼见它化为尘土；白云苍狗，亦梦亦幻；不若以一技傍身，养家糊口，免去刑戳之苦。

父亲不是隐士，也没有什么高知灼见。他只握着泥瓦刀，一块砖一片瓦，慢慢彻成房屋。

无他，心无旁骛，惟手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