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精神病院离人更近

      如果没有选择学习中文,我想,我也许可以好好地学学绘画,这对于一个女孩子在正常不过了,唱歌、跳舞、绘画,总得好一样吧。虽然还时时随手画些素描,但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还是带着那些,大量的人物素描,每每从柜子里拿出那些透着樟脑香的纸张,大小不一的、粗糙的、光滑的……抚摸那些皴裂的线条,清晰的线条已是模糊,有点像《蒙娜丽莎》的晕染技法,其实不过是石墨被反复摩挲产生的阴影。也许有一天,就再也看不清楚折痕鲜明下曾是怎样的一副面庞,怎样的微笑,页脚的日期也终将不会再可以辨认,“JZ”的标记就像已消失大半的青春一样被消耗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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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还称自己为“简桢”,那是源于怎样的起初,在我完全恢复以后再也既不清楚了,只是固执地让别人这么叫我才答应,像个孩子。我不知道被送进精神病院的人该被称为几岁。现在知道,我那时必定在另一个想象的世界里沉沦,在一个个虚幻的场景神经兮兮的安排自己的行为,就像很多人一样,我还记得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每晚上都会在大门后坐很长时间,不让任何接近。

      我想坦露这些不是应该羞耻的吧,世界正常不正常只是个相对的说法,她也曾这么说。她是我的主治医师。吩噻嗪类的药品治疗的是一类疾病,阿司匹林治疗的也是一类疾病,当时在童话般的傻样里疯狂的活了两年,将来要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样的工作,为了可怜的生活机械的奔波难道就不疯狂了吗?她说我有绘画的天赋,每天闲暇的的时间,她总是在院子里,对着四面的铁栅栏叫我素描,不过她不像其他医师那样,总是看着我,让我自己削铅笔,其实我知道,那是她偷偷带进来的,冒很大风险。

      也许我真的是一个有绘画天赋的女孩,现在看那些厚厚的素描,我可以自豪的说相当精彩,我去B区看美术学院的习作,也不过尔尔。我想,她当时费了多大的劲才让我用一支HB的铅笔画出不同的线条,交错的阴影,尤其繁杂的衣服褶皱。也不知道自己画她的时,她会是什么心情,我想,当时自己一定很开心,因为,我还有一张她画的我,绑着两条小辫,笑的很单纯灿烂,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不过,我想她应该也是开心的吧。现在,慢慢发现自己无法像那幅素描里那么简简单单的微笑了,无法再在春天收集树下的柳絮了,无法再和她做简简单单的游戏,过着简简单单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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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某天可以挣很多钱、开着跑车、听着昂贵的家庭音响……这不过是生活的一种,并没有因可以这样的享受生活而鄙夷其他生活方式的权利。也许这样的生活远没有喂个小兔子心里平静。

      在她的治疗下,我恢复的好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为了继续上学,掩盖了病例,转了学校,等到考大学时,已不必在掩盖,没有人再记得和相信,我承认最初的掩盖是不对的(有时候还违法的),但他说我不过歆享了一个大多数人都没有享受过的世界而已,不值得因此愧疚,不常规的东西总是被认为是有病的。他们不是你,怎么知道你当时是怎样的感觉。

    她的名字我一直不知道,济南人特别喜欢称呼别人为“老师”(公交车司机称呼乘客也一律这么叫),我想也许是是出于习惯,他们也让我们称呼他们为老师,可是,我只习惯称她“姐姐”。称呼不重要,至亲的人彼此伤害起,来也许远远比陌生人更歇斯底里,更无法讨价还价,远远对不起那些“爸爸妈妈”“儿子女儿”这些血浓于水的称谓,人有时就这么的悖论,没有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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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看着这些线条皴裂,石墨模糊的素描,我知道,离那个两年的世界越来越来越远了。我不知道如何定位一个称呼才恰当,我想对于我来说,只有指引才是最重要的内核。一个人时我还是习惯称她“姐姐”,还记得她说:

      要让自己爱过,笑过,幸福过。

      我想,不管怎样,和姐姐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必然心安,现在看着铅笔勾勒的面庞,最大的感觉不是思念,而是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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