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声处听惊雷———叶琛《窗外的雨都是我的听众》读后

与叶琛的初次见面,是他来到我上班的小厨房餐厅吃饭,并且把菜吃个精光,这是对厨师最好的赞誉。秀才人情一本书,临走的时候,他送了一本诗集给我——《窗外的雨都是我的听众》。说来也应景,那天晚上淅淅沥沥下了一场雨,雨声中我于窗前静坐,翻读起这些诗句来。

    “雪落下来/一个人,讳莫如深的幽暗/纷纷扬扬。”这种极具疏离感的孤独,拉近了我和诗人的心灵感知。因为我们是老乡,离省城最偏远的一个山城——庆元。而诗中的“落”字,恰是来自唐宋古音的活化石庆元方言,在庆元方言中它有四个调、八个音。很多动词和形容词比普通话的表达能力更加的丰富,更加的具有内涵。在不同的语境中,有些音会变调,让语言发挥的更加淋漓尽致。“落”字的语义和语境,在此时,仿佛是母语遗落的种子生出的两个“我”。我们都一样,我们都因生活的需要而居无定所,又都渴望一个稳定的居所。

    进入子时,夜已深、雨未歇。读着叶琛的诗作,思绪在心里一圈圈荡漾开来,由远而近:

    “母亲/那些瞬间的暗淡,溃败都醒了/你的衰老开始有了着落。”“不到年龄/怎知年龄所到之事/你这样说时风不止雨不歇/破败的土屋里/我看到一个人被生活挤压的消瘦……”

  没有华丽的词藻,寥寥几行,叶琛那颗敏感的心却把母亲的命运、无奈和隐忍清晰地勾勒,跃然纸上。忽已发现,夺眶而出的眼泪滴落在书本上。身为人子,他乡远行而不能膝下侍奉尽孝;身为人父,异乡奋斗打拼而不能日日陪伴……

举目远眺,偌大的城市里,只有路灯格外明亮。雨声依旧淅沥,这不禁把我的思绪也拉回到故乡的母亲身边。我的母亲是从广东远嫁到庆元的,一辈子过着简简单单、捉襟见肘的日子。小时候家里兄弟多,加之父亲又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在九山半水的那个环境里,生活的窘境可想而知。记得有一次家里断粮,母亲早早起来,就去村里一户人家借米下锅。温热的稀粥,母亲却不舍得喝一口,她总是说给几个娃吃,孩子们要长身体。还记得有一次,山洪爆发,家里仅有的几亩水田,被大量滑落的泥石填满,大部分水田就这样被天灾无情地摧毁。面对这番情景,我们兄弟几个和父亲几个都痛哭流泪,唯有母亲镇定自若。她说,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水田被淹没了,但我们的信心不能被淹没。在母亲的教诲下,我们兄弟几个撸起裤腿齐上阵,投入到狼藉一片的水田里去了。

还记得小时候,为了减轻家庭经济压力,我小学毕业就想不继续升学了。但母亲坚决要我继续读书,她说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坚持。读初一的时候,没钱交学费,我又一度想放弃,而母亲毅然决然要我坚持。面对学费,母亲拉下脸面,去求一个在学校里当会计的亲戚作担保,未曾想到却被无情拒绝。那天,我看见母亲蹲在门外的墙根,默默流泪,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母亲流泪。母亲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我能体会到母亲当时的心情,那种无奈与绝望,但是站起来,母亲又擦干眼泪,呈现给我的永远是那张对生活充满热爱的脸。

“一个国度的清澈、干净和没有阴谋/成了我身体里的一面湖水。三月的人间太亮了/风穿过玻璃吹进来,像一句人间美好的诗词/击中我的后背。”诗中,有门、窗户、人和国度、人间。这其实正是大和小的共存,对峙与碰撞。对于我们同属于漂泊者来说,又有什么能被美好击中后背呢?正是诗人身体力行的一种感知方式,通过事实的触摸,感受到他乡生活的艰难,感知命运的沉重,为此想方设法以诗歌的形式填补内心的创伤。但值得庆幸的是,诗人并不由此失去信心和希望,反之,正是他的热爱,让诗意的温暖在纸上不停溢出。

诗歌《桥边》,诗人和流水的对峙与共存,更让我感受到时光的流逝和美好的愿忘,也更让我们对真正地美好事物的渴望和仰望。诗歌《梦的净地》《在河边》等篇目,让人倍感知到他一直坚持着对事物的敬畏和对生活的炽热之心,始终保持着善良的、感动的,真诚的,纯正的那一面。

    因为有了共鸣,就越发喜欢叶琛的诗。《窗外的雨都是我的听众》成了我的床头诗,一本治愈生活隐痛的诗集。从故乡到他乡,从他乡再到故乡,叶琛那一颗敏感而又睿智的心,总能把一粒细沙,一滴雨露,一阵清风,化成诗。这些诗又仿佛是无声处的一声惊雷,响彻我们似曾相识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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