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迷案

  2010年11月1日，我从警生涯刚刚满一个月。这时候的我还不具备独立接处警的能力，每天只能跟着几个老资格的民警打打下手。那天白天事情很多，到了晚上下起了大雨，在派出所吵吵闹闹了一天的人们相继离开，报警电话也安静了下来，感觉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当中。晚上值班的老民警老田提醒我们都要打起精神，他预感今晚可能有点不太平。说起老田，不仅在分局，在整个市局都是名人—特种侦察兵出身的正团级转业干部，民警，这在整个全省公安系统估计都是独一份。据说老田转业的时候非公安不去，结果市公安局刚刚进行了干部交流调整，职位都没有空缺，只能给安排一个市局办公室主任，老田嫌职务低了，这岗位工作又太麻烦不接受，结果一来二去硬生生把事情拖黄了，和他一批的军转干部，当时大多是连职干部，现在好几个都是分局的局长，副局长，还有一个已经是市局副局长，就老田马上快退休了，还是个民警。老田倒也豁达，虽然偶尔也发发牢骚，但侦察兵出身的他确实是干警察的料，不但社区基础工作做得一丝不苟，还破过不少大案要案，要不是年纪大了，早就被刑侦部门挖走了。言归正传，那天晚上十一点刚过，雨越下越大，一起值班的同事都开始在休息室睡觉，就老田陪着我守着报警系统和电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突然报警电话响了，刺耳的铃声在这深夜有些突兀，把我吓得一哆嗦，老田用眼神示意我接电话，我吸了一口气，把电话接了起来：“你好，这里是望城坡派出所，请问…”“我是市局指挥中心，系统下发了一个警情，请你们马上核查。”电话里的声音非常急促，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打断了。我打开接处警系统查看，这时候老田也凑过来，只见警情单上写到：一个浙江群众报警称其在长沙的儿子10月28日目睹了一起凶杀案件，其儿子目前电话无人接听，位置不祥，怀疑出事了。经技术部门工作，涉事电话为××，位置位于望城坡商贸城一带，请望城坡派出所迅速核查上报。我眼巴巴的看着老田，这种电话我们每天都会接到好几个，大多都是夸大其词，其实就是想要公安机关帮忙找人，甚至有些干脆就是报假警。老田却郑重其事的示意我赶紧开车：“把刘铁喊起来守电话，然后赶紧先去看看。”我赶紧把同一警组的刘铁喊起来让他守电话，然后拿了钥匙就去发动汽车，派出所的汽车都是年数不长，但行驶里程不短，像我们平时开的这辆比亚迪，才配发不到两年，行驶里程已经十几万公里，整个车毛病不少，一踩油门就发出巨大的噪音，大灯也不亮，在这大雨中只能睁大眼睛一边走一边按喇叭，生怕发生事故。

    到了商贸城老田也犯了难，这儿挨着汽车站，原来是全市最大的农贸市场，后来挨着农贸市场修了几十栋安置小区，过不了几年又说要拆迁，搞得这一片是鱼龙混杂，小混混、扒手、骗子、站街女都在这一片混饭吃，治安环境可以说全市最差。要在这里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幸好老田通过指挥中心要到了当事人的姓名电话和身份证号码，这样在警务通里面就可以看到他的信息和照片：肖××，男，20岁。一看照片，长的还挺秀气，斯斯文文，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女的。没办法，大海捞针也得捞啊，按照老田的套路，这种时候只有找两种人最有用，一种就是本地混混，地头蛇，这一片飞过一只苍蝇都是他们最先知道；另一种就是治保人员，他们这些人也是交游广阔，信息灵通。这个时候，治保人员肯定都是睡觉了，但却是小混混们最活跃的时候，下大雨能干嘛呢，还不是喝酒打牌，XD的就混在一起XD！他们的据点老田也一清二楚，我跟着老田走到一个地下车库，果然把一群小混混堵个正着，十几个小混混正在搬坨子赌得正酣，看到两名警察进门下意识就想逃，可是地下车库只有一个门，窗户都没有一个，我们两个站门口，苍蝇都飞不出去一个，只能一个个按指令排队蹲好。老田开口了：“别紧张，今天我们不抓赌，找你们打听点事”，“哎呀田警官，你早说啊，差点没给我们吓死”一听说不是抓赌，这群家伙顿时活跃起来：“打听什么事，只要我们知道的，知无不言！”老田掏出手机：“打听一个人，浙江人，你们见过这个人吗”十几个小混混伸长脖子盯着照片，其中两个小声嘀咕几句之后说到：“这不是12栋大张带回来那个同性恋吗，前几天，好像是24、5号的样子他们还一起在楼下吃过东西”。“这大张也是个奇葩，男女通吃啊，家里藏了一个16、7岁的小姑娘，这又找一个大小伙子，呸！什么东西！”老田严肃的问道：“你们知道这个大张是哪里人吗，住12栋哪个房间？”“不太清楚，他才搬进来一两个月，也不爱和人打交道，好像就住在12栋1单元东头顶楼”。老田警告了他们一番，带着我往12栋走，到了12栋，虽然打了伞，我们还是都湿透了，坐上电梯往上走，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顶楼就是15楼，一眨眼就到了，东头的门虚掩着，里面微微透着光线，就像一个巨大的怪物眼睛。我们上去推开了门，一具尸体就倒在客厅沙发上，一根绳子紧紧套在他脖子上，导致他的头都已经发胀变黑，看起来有点恐怖，我下意识的就想呕。老田赶紧把我拉出门：“赶紧给所领导和分局打电话，通知刑侦的同志和法医过来，死人了。”

      那天我们一直等到凌晨四点，刑侦的同志才勘完现场，现场一共两具尸体：1号尸体仰面倒在客厅沙发上，男性，年龄20-25岁，死亡时间为三天以上，头部已肿胀变形，初步判断为绳索勒住颈部致窒息死亡，但具体还需要解剖确定；2号尸体为女性，头部已经在高压锅内煮烂，其余身体躯干部分已被切割成数十块放进冰箱冷冻，暂时看不出年龄和死亡时间，需进一步解剖检验。现场死了两个人，根据现场勘察结果，结合那些小混混的说法，大张具有高度嫌疑，不过这种恶性案件肯定是分局刑侦接手，我们顶多是配合。

    很遗憾，这个案子至今未破。相关的资料也一直封存。直到现在，早已退休的老田还是会经常来打听这个案件的进展情况，看来这个案件没破，他也是非常不甘心。现在来看，按照时间点推算，户籍为湖南某地的张××，于2010年8月底带女朋友（后来通过DNA比对确认为张×，甘肃人，15岁，父亲早亡，母亲早已改嫁远方，家里几乎已经没有亲戚，结果一个办后事的人都没有）租住在了商贸城，张××经常因琐事打骂张×（多位邻居证实）并打得比较狠；10月20号左右，肖××应该是通过网络结识了张××并坐飞机从浙江飞到长沙见面，之后三人同居，10月28日肖××发微信给母亲称目睹了一起凶杀案，但其母亲并未在意，直至11月1日晚肖××母亲联系不上肖××才拨打电话报警。只是张××从那以后就人间蒸发，按说现在科技信息这么发达，只要人还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就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但他就是踪影全无。已经没人知道，那几天张×和肖××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因为什么而死，张××为何要把张×分尸并煮熟，张××目前又在何方，是不是还在人世。只希望天网恢恢，张疏而不漏，早日还两位死者一个真相，告慰死者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