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读「论语」14.42：修己以敬安百姓，为政以德作君子

「宪问篇第十四」42

【原文】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译文】

子路问怎样做领导者。孔子说：“修养自身以敬人敬事。”子路又问：“如此而已吗？”孔子说：“修养自身以安定团队。”子路再问：“如此而已吗？”孔子说：“修养自身以安定百姓。修养自身以安定百姓，就连尧舜也会为之苦恼！"

【注释】

“子路”，孔门十哲政事科弟子，小孔子九岁。为人刚直，好勇力。

“君子”，此处指有位者，亦即领导者。

“修己”，修养自身。

“敬”，肃也、慎也；肃者，持事振敬也。故“敬”有慎重、勤勉两层含义。

“安”，使安定。

“人”，此处指团队成员。“人”在先秦有广义和狭义之别，广义即指一切人群；狭义则仅指“有位”者。因此处的“人”是与下文的“百姓”相对出现，故取其狭义。

“尧舜”，即尧帝和舜帝。相传为上古时代的两位圣王。尧禅位于舜，舜禅位于禹。尧舜以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是儒家极力推崇的为政榜样。

“病诸”，即为之苦恼。“病”，担心，苦恼；“诸”，之乎的合音。指“安百姓”。

【评析】

子路曾多次出仕，因此会问孔子怎样作一个领导。孔子说要“修己以敬”。对于“修己以敬”通常有两种解读，一种是以敬修己，一种是修己以致于敬。子路为人鲁莽，刚直好勇，少“敬”正是子路最大的缺点（参见《善读「论语」11.18/22/25》），因此孔子应当是希望子路能修己以致于“敬”。虽然“修己以敬”是孔子对子路因人施教的个人期许，但也同样适用于所有领导者以及想要进德的为学者。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参见《善读「论语」1.5》）。仔细分析孔子提出的这一主张，我们就会发现其核心便是“敬”：既要敬人，又要敬事。若能“敬”于人事，能认真、慎重、勤勉地待人处事，则自然能“信”，能“节用”，能“爱人”，能“使民以时”。是故子曰：“修己以敬”。

子路见孔子回答如此简略，便追问道：“如斯而已乎”？孔子知道子路悟性不高，不能理解“修己以敬”的深刻含义，便依次为之分解道：“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并告诫子路：“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像尧舜那样伟大的圣王也会为如何安定天下百姓而苦恼，何况我辈凡夫？所以千万不要轻视“修己以安百姓”，不要觉得“修己以安百姓”是很简单的事，而要以认真、慎重、勤勉的态度加以对待，也就是要待之以“敬”。

孔子曾感叹卫国人口稠密。冉有便问：人多之后，为政者还要做什么？孔子回答说：“富之”；冉有又问：人民富足之后，为政者还要做什么？孔子回答说：“教之”（参见《善读「论语」13.9》）。那么，孔子这样说的道理何在呢？若用美国著名社会心理学家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解释就是：“富之”可使民众获得生存保障，满足民众最基本的安全感需求，使民众能够定居下来；“教之”则可使定居之民知“道”晓“义”，使民众彼此相安，并满足民众更高层次的精神需求。民众各个层次的心理需求得到充分满足之后，社会就会和谐安定，此即“安百姓”。

但“安百姓”之举非一人之力可以胜任，必须要合执政团队的集体之力方能完成。这就要求在“安百姓”之前，必须要先“安人”，因为执政团队之“人”乃是百姓的表率；而要“安人”，作为团队领导的“君子”就必须要以身垂范。是故欲为“君子”者，必须要“修己”之仁，以敬人事。因为“修己以敬”，实乃“安百姓”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