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荡口,再忆无锡(下)

离别荡口,我不禁费解地思索。如此悦心怡人的水乡古镇,为何向来不温不火,知遇寥寥呢?

或许,这要从无锡旅游地标的变迁说起。早些时候,是先有鼋头渚,后有三国城、水浒城;往近了说,是先有灵山胜境(大佛、梵宫),后有拈花湾小镇。即便是单论水乡古镇,也是被惠山力压,被梅里赶超。如此一来,区位偏远,关注有限,空有“小苏州”美誉的荡口古镇,命运也就难免微妙了。

由此,我倒要感激这尴尬的地位和声望,让荡口少了些庸脂俗粉,永葆着自然青春;让古镇少了些浮华虚荣,独擎着与世无争。

钱锺书故居

大难之后无锡短暂的栖居生活早已成为追忆,两个月的异乡漂泊并不能让我神魂安守。如今,再来定义我与这座古称“梁溪”、“金匮”的锡城之渊源,恐怕譬如朝露,恍如隔世了。可是,几十天时间,却足以让我东奔西走、深入浅出,对它的历史人文数度探访,刷新况味。

无锡是江南文明的发源地之一,是故这里的历史文化名人巨多,可谓群星璀璨,辉耀华夏。我拣大众知悉的念叨一番(排名不分先后)。比如中国画祖顾恺之,明代地理学家、旅行家徐霞客,元末明初画家、诗人倪瓒,明代思想家、东林党领.袖.顾宪成,以及前文提过的清末数学家、科学家、翻译家和教育家华蘅芳;又比如近现代的顾毓琇、钱伟长、钱锺书、钱穆、徐悲鸿、刘半农、阿炳、刘天华等各领域翘楚,再比如现当代的周培源、唐敖庆、王选等院士、科学家。

众所周知,无锡下辖的宜兴是著名的陶都,是中国“紫砂壶”的原产地。而作为诞生院士最多的县级市,它也被誉为“院士之乡”,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古称——“阳羡”。去年在锡期间,碰巧结识了来自宜兴从事紫砂艺术的夫妇二人,先生姓尹,是国家级工艺美术师,夫人是省级工艺美术师,恰与我同姓,我便以姐姐相称。通过当面和微信上的几次交往,我进一步了解了宜兴紫砂及其制壶工艺的创新发展,看到了传统手作与现代审美的精巧结合。时至今日,想起这对伉俪倾心投身紫砂艺术的那份热爱、坚守和开拓,心中仍然会默默感动。

后来,由于一些变故且出于长远考虑,我决意放弃扎根无锡的打算。临别之前,我先是去了趟杭州,又空了几天在市区转转。荡口呢,倒是没再去,一来承诺了下次携妻前往,二来也不想破坏第一印象的魔魅。那时已早早订好了回程机票,接下来,便是毫无章法地畅行漫游了。

一个人闲散地游逛,最喜街头随处的遗迹旧址,最喜市井巷陌的民风人情。人生海海,山山而川,总有那样一个地方,足以慰藉离愁千般,足以安抚别绪万端。如是,坐落于古运河畔的南长街,想必即是应运而生、恰到好处吧。

南长街的火爆人气,我在十一期间陪客人夜游早已领略。特别是当晚还发生了孩子(少年)因拥挤而走散的一场虚惊,更是令人心有余悸。当然,又空又闲的我,完全可以选择非周末的某天下午,一个人自在惬意地徜徉,直至华灯初上,夜色阑珊。

穿过“运河古邑”的牌坊,就是南长步行街的北口,左边一丛低矮小楼的身后,就是流经千年的运河古道。下午的时光总是曼妙,行人稀少,店铺静寂,放眼观瞧过去,清名桥遥遥在望。有那么几瞬,我怔怔地伫立在长街的中央,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都是多余的。

我闲庭信步在商服林立的老街,满眼是修旧如旧的新屋。偶而择一间大门市或小门店跨入,前来搭讪的店员皆客气有加但热情有度,我猜她们要么是训练有素,对待所有顾客一视同仁;要么是经验十足,一眼就看穿了我不是营销的“菜”。总之,在这样一个慵懒的午后,谁还会过分地在乎一单两单的生意,一时半时的态度呢?

就这么兜兜转转地循河岸南行,不知不觉已来到南长街的尽头。路边是整齐划一的商亭,靠运河一侧摆放着阳伞和座椅,看上去这是个刚刚规划的餐饮休闲街区。为时尚早,大部分商户还没有开张营业。我随手拉一把椅子坐下,正对着渐行渐宽的运河波涛,远眺着老城新区的高厦广宇。河岸的对面,凭标识大略是古运河博物馆之类的所在。不过那时一点儿也没有过河观览的冲动,只想静坐在运河旁感味风韵,消磨时光。是啊,与其去移步巡看陈列于墙上的图文集成,不如来就地端详展现于眼前的活水实景。

当游人渐盛,灯火通明,我已经从南口向北折返了。偏爱白昼的素静,也接纳夜晚的喧腾,我偷偷独享了一下午的悠然,哪还敢奢求片刻的清宁?于是,我隐入南长街穿梭如织的众生,南长街也融入风月无边的夜色。

其实,不管是当初毅然留下,还是如今远隔怀想,无锡于我,只不过是如旅人生中时空交错的一座驿站;而我于无锡,则更是万千朝拜者之中的一程过客。至于那水韵悠长、古风质朴的江南人文和吴越风物,恐怕真就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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