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

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婆婆不再年轻了的呢？

应是零三年的春节吧，那是我和老汪新婚在老家过的第一个新年。

从年底，婆婆就张罗着过年的物什，什么扫尘、贴红、写门联、杀鸡……

简陋的院子里，就婆婆、老汪和我，简单而快乐。

老汪研墨、着笔写对联，我负责把红纸按平整，然后，陪着老汪一起用婆婆做的浆糊贴门联、贴红。

有时，早晨我们睡一会懒觉，婆婆会说，起床了，今天还有事要做呢。那天的事，也就是杀鸡。我那时觉得，婆婆好可爱，杀鸡罢了，也能算作事？但婆婆真的会认真的做一天。

照例，杀鸡时，是老汪陪着去的，负责抓着鸡翅膀，大约用刀这样的事婆婆是不会让老汪做的。婆婆是个看孩子很重的母亲。

然后烧水、拔鸡毛，都是婆婆做。我有时会陪着老汪去塘边清洗已经半成品的鸡，多半老汪洗，我不过一边玩水，一边陪聊。

忙到初一那天，开开心心的。

晚上，婆婆突然不舒服了，浑身发颤，也说不出话。我惊惧地站在一边，看着二姐和老汪忙活。

好像做梦一样，那一晚，终于熬过来了。

我的月子，是婆婆伺候的。我不知道别人的月子是怎样做的，要吃点什么。我反正嘴巴也壮，婆婆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但婆婆也会问我，做什么什么好不好之类。

有一天，婆婆端来艾水，说是让我熏熏身子。婆婆真是把我当女儿疼呢。

后来，产假结束，我回来上班。

有时会接到老汪的电话，诸如半夜回老家带婆婆去看病或者带医生同学回家给婆婆吊水之类。那时真的感觉婆婆老了，不能像以前那样照顾我们了。

婆婆，很爱干净。

第一次去婆婆家，印象最深的就是地面很干净，哪怕地面上有个小泥坑，婆婆都会扫干净，桌子就更不用说了，床单更是清亮又平整。

那时觉得，这样一个婆婆，挺好的。

老汪是幺儿，婆婆格外疼惜老汪些，连带着，对我也好。

老家院子里有棵柿子树，每年暑假，婆婆会把柿子摘下来，放在一个大筐里，每天会看哪些柿子熟了，选晶亮的给我吃。

婆婆的命不太好，公公去世时，老汪才十岁，大哥虽然结婚了，但分了家。婆婆一个人带着三个十几岁的孩子。日子不用想，都是艰辛的。

老汪去舒中上学时，没人送，自己挑着担子去的。十几岁的孩子，从来没出过村镇，那一路的胆怯，也是可以想见的。

老汪没有他大哥高，说是长身体的时候，尽吃咸菜了。

是了，记得第一次去婆婆家，婆婆家的墙外面挂着一串腊肉，都变黄了。婆婆也没舍得吃。

但几乎我们每次回去，婆婆都会杀只鸡给我们吃。

下午，老汪匆匆回了老家，说是婆婆大不好。甚至等不及原本说好的明天我们一起回去。

婆婆这几年断断续续的生病、住院也好多次了，这次水米不进也有些日子了。前几天，婆婆吃了点稀饭，我们还很开心，心想应该问题不大呢。

开学初，去医院看婆婆，老汪带大哥大嫂去吃午饭，我在病房里看婆婆。婆婆生怕我不吃饭，硬要赶我去吃饭，我安慰她，等他们回来我再去吃饭，不是不吃。婆婆才作罢。唉，我的婆婆那时已经二十天没进食了，还在操心我！当妈的心啊！

每次，我们回去，婆婆都会送很远，拄着拐棍站在路口，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一直望一直望，直到看不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