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诗详注》读书笔记44：乐游园歌

【英华】题作“晦日贺兰杨长史筵醉歌”。张綖曰：天宝十载，公献赋，诏试集贤院，为宰相所忌，得参列选序，详诗中“圣朝已知贱士丑”，似当在此岁作。【鹤注】唐以正月晦日、三月三日、九月九日为三令节。德宗时，李泌请废正月晦日，以二月朔为中和节。【汉书】：神爵三年，起乐游苑。注：【三辅黄图】云：在杜陵西北。【长安志】：乐游苑，在京兆万年县南八里，亦曰乐游原。洙曰：【西京记】：乐游园，汉宣帝所立。唐长安中，太平公主于原上置亭游赏。其地四望宽敞，每三月上巳、九月重阳，士女戏就此祓禊登高，幄幕云布，车马填塞，虹彩映日，馨香满路，朝士词人赋诗，翌日传于京师。

乐游古园崒森爽，烟绵碧草萋萋长。公子华筵势最高，秦川对酒平如掌。

长生木瓢示真率，更调鞍马狂欢赏。青春波浪芙蓉园，白日雷霆夹城仗。

阊阖晴开詄荡荡，曲江翠幕排银榜。拂水低回舞袖翻，缘云清切歌声上。

却忆年年人醉时，只今未醉已先悲。数茎白发那抛得，百罚深杯亦不辞。

圣朝亦知贱士丑，一物但荷皇天慈。此身饮罢无归处，独立苍茫自咏诗。

（一）

乐游古园崒森爽[一]，烟绵碧草萋萋长[二]。

公子华筵势最高[三]，秦川对酒平如掌[四]。

九曲奔流笔记：

第一部分写乐游园。乐游园，李白也有一句“乐游原上清秋节”。崒（zú）：高；险峻。首联细节描写，近景，二联概写，远景。

原书释义：

首从宴园叙起。木森、草碧，言近景。秦川如掌，言远景。惟地势高，故一望皆见。

[一]崒，山危峻貌。子虚赋：“隆崇嵂崒。”森爽，森疏而爽豁也。

[二]鲍照诗：“岫远云烟绵，谷屈泉靡迤。”江淹别赋：“春草碧色。”楚辞：“芳草生兮萋萋。”

[三]公子，指杨长史。楚辞：“思公子兮不敢言。”

[四]三秦记：长安正南秦岭，岭根水流为秦川，一名樊川。周王褒诗：“遥遥秦川水。”曹孟德诗：“对酒当歌。”长安志：乐游原，居京城之最高，四望宽敞，京城之内，俯视如掌。沈佺期诗：“秦地平如掌。”

（二）

长生木瓢示真率[一]，更调鞍马狂欢赏[二]。

青春波浪芙蓉园[三]，白日雷霆夹城仗[四]。

阊阖晴开詄荡荡[五]，曲江翠幕排银榜[六]。

拂水低回舞袖翻[七]，缘云清切歌声上[八]。

九曲奔流笔记：

第二部分写乐游园中的人事盛况。首联的“欢赏”启下。第二联用“比”，芙蓉园里的青春气息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白天夹城的仪仗像雷霆一样有威严。第三联写阊阖、曲江的壮观场面。第四联写舞袖歌声，一视觉一听觉。

第二联与第四联的句法可以借鉴。芙蓉园之青春似波浪，白日之夹城仗似雷霆。拂水低回者何？舞袖翻也；缘云清切者何？歌声上也。

原书释义：

次记园中景事。酌瓢之后，调马而行，得以尽览诸胜。芙蓉苑、夹城道、曲江池，此明皇游幸之处。仗过门开，翠幕银榜，舞袖歌声，皆园前所闻见者。

[一]杜臆：西京杂记载：上林苑有长生木，盖以木为瓢也。晋嵇含有长生木赋。邺中记：金华殿后，种双长生树，八九月乃生花，花白，子黑，大如橡子，世人谓之长生树。世说：王怀祖直以真率，少许便足对人多多许。

[二]抱朴子：马不调造父，不能超千里之迹。谢灵运歌行：“心欢赏兮岁易沦。”

[三]曹植诗：“白日曜青春。”张礼游城南记：芙蓉园，在曲江西南，与杏园皆秦宜春下苑地。园内有池，谓之芙蓉池，唐之南苑也。两京新记：开元二十年，筑夹城入芙蓉园，自大明宫夹亘罗城复道，经通化门观，以达兴庆宫，次经春明、延喜门，至曲江芙蓉园。

[四]易：“鼓之以雷霆。”

[五]楚辞：“倚阊阖而望予。”汉书·礼乐志：“天门开，詄荡荡。”汉书注：“詄，读如迭。又旧注：“詄，缓也。”于义不切。如淳云：“詄荡荡，天体清坚之状。”亦于詄字无涉。一本作泆，犹云荡泆也。

[六]潘岳籍田赋：“翠幕默以云布。”北史：姚苌张翠幕绣帘，挂金篆银榜。张正见诗：“银榜映仙宫。”

[七]潘尼诗：“仓卒低回。”张正见诗：“舞袖飘金谷，歌声绕凤台。”

[八]鲁灵光殿赋：“缘云上征。”飞燕外传：音词舒闲清切。西京杂记：高帝令戚夫人作出塞望归之曲，后宫齐唱，声入云霄。

（三）

却忆年年人醉时，只今未醉已先悲。

数茎白发那抛得，百罚深杯亦不辞[一]。

圣朝亦知贱士丑[二]，一物但荷皇天慈[三]。

此身饮罢无归处，独立苍茫自咏诗[四]。

九曲奔流笔记：

第三部分借酒解嘲。首联借酒浇愁。二联感叹年华易逝。三联感叹无用武之地，贱士，自谦。尾联写景叙事收尾。

“罚”字好。

原书释义：

末乃借酒遣怀。上四叹年衰，下四慨不遇也。朝已见弃，而天犹见怜，假以一饮之缘，其无聊亦甚矣。此章四句起，下两段各八句。

[一]列子：景公举杯自罚。陈后主诗：“杯深犹恨稀。”

[二]后汉冯衍说邓禹书：“圣朝享尧舜之荣。”扬子曰：“秦之士也贱。”陆机云：“玄冕无丑士。”

[三]一物，指酒，犹陶公云杯中物。江淹诗：“一物之微，有足悲者。”楚辞：“皇天无私阿兮。”

[四]庾信诗：“苍茫落余晖。”朱异诗：“值塞野之苍茫。”赵注以苍茫为荒寂貌。杜臆谓苍茫咏诗，乃勃然得意处，引公诗“苍茫兴有神”为证。今按：上文语涉悲凉，末作发兴语，方见后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