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365]8.1太宗亲自教骑射 君臣讨论定官爵

8月1日

太宗亲自教骑射

君臣讨论定官爵

“玄武门之变”两个月后，唐高祖下诏：传位给太子李世民，自己要当太上皇，享清福去了。太子正式即位，就是历史上享有盛名的唐太宗，人们交口称赞的“贞观之治”的缔造者。

太宗下诏大赦天下，免除关中地方二年租赋，其余各地免一年。放掉皇家猎苑中的鹰犬，取消各国的贡献，鼓励文武百官陈述治国方略，【626.6世民命纵禁苑鹰犬，罢四方贡献，听百官各陈治道，政令简肃，中外大悦。】并将后宫的几千宫女放回老家，听凭嫁人，这真是大好事。【626.8诏以“宫女众多，幽閟可愍，宜简出之，各归亲戚，任其适人。”】

至于李建成和李元吉一案的善后处理，早在这以前就结束了。当时，不少人要求把谋叛的同伙全部处死，家产没收。尉迟恭坚持不可：“罪在首恶，多杀人只会造成混乱。”【626.6初，建成许元吉以正位之后，立为太弟，故元吉为之尽死。诸将欲尽诛建成、元吉左右百馀人，籍没其家，尉迟敬德固争曰：“罪在二凶，既伏其诛；若及支党，非所以求安也。”乃止。是日，下诏赦天下。凶逆之罪，止于建成、元吉，自馀党与，一无所问。】

当太子的李世民随即下令：“凡是六月初四以前，跟建成、元吉有牵连的，不必检举揭发，一律赦免。如果有人兴风作浪，讨好卖乖，小题大作，捞取利禄，必须反坐。”这样就把形势稳定下来了。【626.7太子建成、齐王元吉之党散亡在民间，虽更赦令，犹不自安，徼幸者争告捕以邀赏。谏议大夫王珪以启太子。丙子，太子下令：“六月四日已前事连东宫及齐王，十七日前连李瑗者，并不得相告言，违者反坐。”】

李建成的忠实将领冯立等人，已经逃入深山躲了起来，李世民认为他们是忠于主人的义士，全都请出来加以录用。【626.6冯立、谢叔方皆自出；薛万彻亡匿，世民屡使谕之，乃出。世民曰：“此皆忠于所事，义士也。”释之。】

魏征是李建成的谋士，眼光深远，很早劝他除掉秦王。及至李建成失败，新的太子召见魏征，责问他何以要挑拨兄弟间的关系？

魏征容色安详地说：“太子早听我的话，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李世民一向佩服他的才能，请他当了詹事主簿。王珪和韦挺因给李建成出谋划策，被流放到外地，李世民也把他们调回来了。【626.6初，洗马魏征常劝太子建成早除秦王，及建成败，世民召征谓曰：“汝何为离间我兄弟！”众为之危惧，征举止自若，对曰：“先太子早从征言，必无今日之祸。”世民素重其才，改容礼之，引为詹事主簿。亦召王珪、韦挺于巂州，皆以为谏议大夫。】

这些都是太宗还在当太子时的事。

国家形势稳定之后，太宗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在显德殿开辟练武场，亲自当教练，骑马射箭，学员就是京城警卫部队的军官和士卒。他经常训示说：“边境敌人侵扰不断，毛病出在皇帝自己。国家稍微安静，就忘了危险，游乐享受，不搞战备。敌人看有机可乘，一旦打来了，又张惶失措，进退维谷。我不要你们挖池塘修园林，只须专门练习骑射。我平时当你们的教师，突厥要进攻，我就是大家的统帅。这样，中国的老百姓也许会得到一点安全保障吧。”这些人受到鼓舞，进步很快。【626.9上引诸卫将卒习射于显德殿庭，谕之曰：“戎狄侵盗，自古有之，患在边境少安，则人主逸游忘战，是以寇来莫之能御。今朕不使汝曹穿池筑苑，专习弓矢，居闲无事，则为汝师，突厥入寇，则为汝将，庶几中国之民可以少安乎！”于是日引数百人教射于殿庭，上亲临试，中多者赏以弓、刀、帛，其将帅亦加上考。】

大臣们不放心，提出一些看法：“按制度规定，在皇帝身边舞弄刀枪，要判处绞刑。皇帝进出要特别保护。如今让小兵小卒在宫里张弓射箭，天子在他们身边穿来穿去，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对得起国家？”【626.9群臣多谏曰：“于律，以兵刃至御在所者绞。今使卑碎之人张弓挟矢于轩陛之侧，陛下亲在其间，万一有狂夫窃发，出于不意，非所以重社稷也。”】

太宗很不以为然，解释说：“帝王把天下看成一家，老百姓都是自己的子民，我爱护关心百姓，难道身边的卫士也相信不得？”正是这种对人民的信任态度，感动了军士，大家都练得特别起劲，几年之内，造就出一支非常精锐的队伍。【626.9上皆不听，曰：“王者视四海如一家，封域之内，皆朕赤子，朕一一推心置其腹中，奈何宿卫之士亦加猜忌乎！”由是人思自励，数年之间，悉为精锐。】

太宗又决定公开讨论大臣的官爵，不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叫陈叔达在殿下唱名，当面宣布职位，允许本人说话，如果不公平，可以辩论，也可以纠正。大臣们感到既新鲜又自由，评功摆好，闹哄哄的。【626.6上面定勋臣长孙无忌等爵邑，命陈叔达于殿下唱名示之，且曰：“朕叙卿等勋赏或未当，宜各自言。”于是诸将争功，纷纭不已。】

淮安王李神通对自己的官职不满，第一个公开发言：“我从关西首先响应高祖，起兵作战，是开国元老。如今呢？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只会抄抄写写，摆弄笔杆子，功劳反而在我之上，我不服！”【626.9淮安王神通曰：“臣举兵关西，首应义旗，今房玄龄，杜如晦等专弄刀笔，功居臣上，臣窃不服。”】

太宗清楚他的底细，反问道；“义旗初举，叔父虽然起兵响应，其实是形势逼人，无路可走，不得不孤注一掷。这些姑且不说。窦建德占据山东，叔父全军覆没；刘黑闼第二次起兵，叔父望风而逃，都是你的不足啊。玄龄等人坐在军营里不动，可他们在干什么？整天思谋筹划，绞尽脑汁，决胜千里之外，稳定国家大局，叔父又做得到吗？叔父呀，你是国家至亲，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但我不能为私人感情滥加赏赐，把你抬高得跟那些功勋卓著的大臣一样哩。”

淮安王听了，低头无语，忸怩不安，再也不说话了。【626.9上曰：“义旗初起，叔父虽首唱举兵，盖亦自营脱祸。及窦建德吞噬山东，叔父全军覆没；刘黑闼再合馀烬，叔父望风奔北。玄龄等运筹帷幄，坐安社稷，论功行赏，固宜居叔父之先。叔父，国之至亲，朕诚无所爱，但不可以私恩滥与勋臣同赏耳！”】

殿上的将帅们看到这个阵势，都纷纷议论：“陛下天公地道，对淮安王也不讲私情，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呢？”再也没人争吵了。【626.9诸将乃相谓曰：“陛下至公，虽淮安王尚无所私，吾侪何敢不安其分。”遂皆悦服。】

秦王府的旧人，有些没得到升迁，不免报怨：“我们侍奉陛下左右，好多年了，现在的官爵，倒比建成、元吉的人还要低，话从哪儿说起呢？”【626.9房玄龄尝言：“秦府旧人未迁官者，皆嗟怨曰：‘吾属奉事左右，几何年矣！今除官，返出前宫、齐府人之后。’”】

太宗非常严肃，告诫他们说：“作为皇帝，要大公无私，才能使人心服。我跟诸位一起生活，衣食住行，哪样不是取自老百姓？因此，分封官职，也是为了老百姓，不是专给某个人安排享受的。既然是为百姓，就该挑选有才能的人，分什么新旧，讲什么先后呢？新人能干，旧人无用，怎能舍弃新的去用旧的？你们不问自己是不是有德有才，只凭资格老，关系亲，怨天尤人，这是为百姓搞政治的态度吗？”【626.9上曰：“王者至公无私，故能服天下之心。朕与卿辈日所衣食，皆取诸民者也。故设官分职，以为民也，当择贤才而用之，岂以新旧为先后哉！必也新而贤，旧而不肖，安可舍新而取旧乎！今不论其贤不肖而直言嗟怨，岂为政之体乎！”】

一席批评，大家再也不好闹了。

高祖李渊想把李氏家族的大人小孩都封王。太宗对此表示怀疑，和大臣们讨论开了。【626.10初，上皇〔李渊〕欲强宗室以镇天下，故皇再从、三从弟及兄弟之下，虽童孺皆为王，王者数十人。上从容问群臣：“遍封宗子，于天下利乎？”】封德彝认为：“古代只有皇子和兄弟封王，他人非有大功不封。太上皇大封宗室，两汉以来从没见过这样多，百姓的负担太重了，当然是不利的。”【626.10封德彝对曰：“前世唯皇子及兄弟乃为王，自馀非有大功，无为王者。上皇敦睦九族，大封宗室，自两汉以来未有如今之多者。爵命既崇，多给力役，恐非示天下以至公也。”】

太宗连连称许：“我当天子，是为教养百姓，岂可劳苦百姓来养自己的宗族？”【626.10上曰：“然。朕为天子，所以养百姓也，岂可劳百姓以养己之宗族乎！”】

接着下令，大批降撤宗室子弟的封爵，有功劳的继续保留。这样一来，百姓的劳役和赋税大为减轻，国家开始富裕起来。【626.11降宗室郡王皆为县公，惟有功者数人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