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短篇

       农历一月一日，春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爆竹烟花，给这寂寞的冬夜带来了几许生机。

       一辆马车从远方徐徐驶来，哒哒的马蹄即使如此喧闹下都能隐隐听见。这是一匹骏马，虽然棕色的毛发间掺有些许蜡黄，但高大的马头，健壮的四肢，无不显露着它的孔武有力。马车在爆竹中穿梭，烟火照耀下，眼尖儿的人能看到马车两侧的翡翠挂件和大大的“柳”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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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风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抖了抖腿。马车内的坐垫虽然是虎皮的，但一路的颠簸还是让他疲惫不堪。当然，更令他难受的是寂寞——他最讨厌，却永远无法摆脱的思绪。

       他那纤细的双手不断的在腰间的佩剑上来回抚摸，仿佛是新郎对新娘柔情的吻。他如鹰隼般锋利的眼睛，对马车外的花花世界不闻不问，只是留恋在佩剑的方寸之间。

       好一个剑客！

       小雨淅沥沥的下着，不知何时已润湿了马车两旁的帘布。柳风的双手突然从剑上弹开，纵身一跃跳出马车。他落地时没有一点点的声音，脚下的水洼平静如初，没有一丝波纹。若是武林中人看到这一幕，必会为之绝倒，浮一大白。

       马夫猛得一拉缰绳，那匹马前蹄微抬，停住。马夫翻身下马，恭敬得道：“少爷，越阳楼到了。”

       柳风微微点头，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不紧不慢的走到屋檐下，默默的站在越阳楼的门匾前，盯着落款“齐侯玉”一动不动。马夫站在他的身后，后背被屋檐上淌下的雨水湿透，却似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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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知道他们站了多久。日落西山，越阳楼的门“吱嘎”一响，身着大红喜庆棉袄的孩童向柳风鞠躬行礼，说道：“柳公子，家父有请。”柳风抱拳还礼，跟在孩童身后。

       马夫正欲上前，两侧的铁甲护卫陡然伸出长枪，在马夫胸前交叉相错。孩童回头道：“柳公子还请见谅，越阳楼没有带马夫进楼的规矩。”马夫错愕的看向柳风，柳风轻叹一声，道：“段二先生，请你先在外面稍等片刻。”

       孩童吃惊道：“你就是'千里塞禽'段二?”马夫自嘲一笑：“没错，没想到齐公子还听过我这个马夫的名字。”孩童忙道：“把长枪收起，请段二先生进来！”段二朝孩童一抱拳，“见过齐公子。”孩童又一鞠躬，羞愧道：“垂髫小儿，不识段二先生尊荣，还请见谅。两位请。”

       越阳楼是晋国二十五年时建造，已有近五十年历史。齐家依靠经营越阳楼成为竹城七大世家之一。其二层是书画收藏之地，竹城的画家与书法家，都以有朝一日自己的作品能进入列入越阳楼二层收藏之列为荣。

       紧接着，他们走上三层楼——兵器。挂在墙顶上的是齐家最著名的“美人扇”，美人扇之下是各类奇兵：分水刺，追魂爪，八门金锁，龙骨钺，子午鸳鸯钺，日月乾坤刀……再往下看，则是刀剑矛戈，其中包括不少列入《百兵谱》的神兵。

       在通往第四层的楼梯上，十余个齐家子弟两侧负手而立。孩童恭敬地通报：“父亲大人，柳公子，段二先生带到。”楼上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快快有请！”

       两个齐家子弟帮着脱下段二湿漉漉的外套，并给他披上一件狐裘大衣。孩童走在最前面，柳风段二紧跟其后。通往四层的楼梯足有上百阶，其中要绕三个弯。踏上平地，映入眼帘的是五张并排的沉香木桌，还有一张直径四尺的紫檩木圆桌。一个中年人从圆桌后的龙形根雕木椅上站起，孩童走到中年人的身后，低头捶手而立。柳风一只手放在剑柄上，看向中年人。

       齐家家主，齐侯玉。

      三十七年前，齐家老家主“东北扇王”齐宏达因病见背，只留年仅五岁的独子齐侯玉。在齐宏达逝后的十年中，齐家大乱，不仅丢失了大半产业，还欠下巨额债款。

       同年，十五岁齐侯玉战败“塞外淫僧”，被封“小扇王”，在竹城中深受拥戴。齐家请他出任家主，带领当时榱栋崩折的齐家。齐侯玉出任家主后，变卖了除越阳楼以外所有的产业，还清债务。他苦心经营越阳楼。短短两年内，越阳楼成为北方三城最大的赌场，拍卖场与当铺。齐家重整旗鼓，并日益壮大，最终发展为现在的竹城七大世家之一。

      柳风盯着齐侯玉的脸看了一会，把手从剑柄上挪开。与此同时，上百位齐家弟子也把手从佩剑上移开。齐刷刷的锦服摩擦声在这近乎凝固的空间里划破了一道痕。

       “柳风拜见岳父大人。”

      “贤婿请起，不必多礼。”

       柳风低着头从地上站起。段二先生上前一步，抱拳道：“久违了，齐家主。”齐侯玉大笑，走到段二先生的身前上下打量着，叹道：“自从抚仙湖一别，你我已有十年未见。老夫可谓是常怀渴想,时常渴慕啊！”段二先生再一抱拳，说：“彼此彼此。齐家蒸蒸日上，齐家主如今权势滔天，可喜可贺！”

       两个布衣子弟搬了两张木椅，齐侯玉做出请坐的手势。数个妙龄侍女从左面屏风后鱼贯而出，身着紫红花衣，手中拿着青花瓷茶壶与茶具，在那张紫檩木圆桌上表演茶艺。柳风刚想开口，齐侯玉笑眯眯的看着他，摆了摆手。柳风硬生生把话吞下回去，难受至极。

       一盏茶后，齐侯玉淡淡得说道：“贤婿，你的来意我已知道。小女与那鱼龙堂'净面狐王'私下约会，这件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也会给你们柳家一个交代。”柳风额头微微冒汗，略带焦急道：“岳父大人，净面狐王是我多年至交，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此事必有误会，还请岳父大人明察！”

       “砰——”齐侯玉一瞪眼，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我手下亲眼所见，鱼龙堂堂下行走亲口所说，你还说有误会！贤婿啊，全竹城都传遍了，我齐侯玉的女儿不守妇道，勾引男人。我若再不做点什么，别说我齐侯玉的名声，齐家的名声都要被她这个孽障搞臭了！”

       柳风默然。许久，他抬起头，无力地问道：“那岳父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晴儿?”齐侯玉不顾柳风哀求的眼神，冷哼一声：“这几天她不知藏在哪儿。明天我会安排更多的齐家子弟全城搜捕，抓到她后，轻则逐出竹城，任其自身自灭；重则浸猪笼，坐铁莲花！”柳风脸色一白，瘫坐在木椅上。就连一旁听着的段二先生都不禁微微皱眉。

       好一个大义灭亲！

     外界皆传言齐家家主向来仁义，继承了“东北扇王”齐宏达的菩萨心肠。没想到今日一见，竟如此心狠手辣！

       齐侯玉长叹一声，走到柳风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贤婿啊，你已经连续来了五天了，明天你就不要来了。你也不要恨我，晴儿走之前我会安排你们见一面的。回去替我向你们家主问个好，改天我亲自上门致谢。”

       齐侯玉转过身去，做出送客的手势。齐公子从紫檩木圆桌右边走出，恭敬得说道：“柳公子，段二先生，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