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

扬州出美女是传说，扬州出搓背师傅和修脚师傅倒是真的。至今我都还记得第一次去澡堂路上的情景，坐在爸爸自行车的大杠上面，车篓里是换洗的衣服还有肥皂和毛巾。寒风在耳边呼啸，夜色在身旁降临。澡堂里的模样，已经没印象了。自己有没有哭？也不记得了。但是小儿的皮肤是稚嫩的，受不了大池里的热水。

在没有休闲、沐浴中心之前，只有澡堂或者浴室。男浴室有浴池，据说女浴室都是没有浴池的。在过去，澡堂和茶馆都是很重要的公共舆论空间，人们在里面畅所欲言，内容丰富。在没有网络的年代，这里是平民的BBS。花两块钱，洗几把澡，吃几杯茶，抽抽烟，吹吹牛，睡睡觉，一下午就消磨过去了，强过去打牌。

池子里要雾濛濛的，说明水好。对于老澡客来说，水要烫，刚好把身子泡红，但也不能烫的太过分。一般配制是一方大池子，配两个小池子。大池子是正常洗澡的池子，小池子里的水就会接近开水了，能够烫得脱皮。小池上一般会搁许多木条，人可以透过木条烫毛巾以及“烫脚”。为什么要烫脚呢？脚气奇痒难忍也！

我家门前澡堂里的搓背师傅已经搓了快三十年了，除了比年轻时候胖，容颜方面倒也没见太老，又或者是我的记忆发生了错乱。以前搓背都是坐在一条木凳上面，搓背师父有一套姿势来摆弄你，比如他脚撑在板凳上成90度，然后拿住你的胳膊，搁在他的膝盖上，一副擒拿手的架势。后来改趴在一张按摩床上，没劲了。

澡堂子除了服务员和搓背师傅，还有两个行当。一个是敲背捏腿做足底按摩的，还有一个是修脚的。敲背的手法与现在的按摩店皆然不同，那敲背的声音铿锵作响，声声入耳。冲开水的声音和敲背的声音，还有吆喝热毛巾的声音一起奏起了堂子里的音乐。修脚就显得安静很多，黄亮亮的灯光下，师傅们正在精雕细琢。

如今这样的澡堂子越来越少，在南京就更加稀有。好在我知道水佐岗虎啸花园对面还有一家三乐浴室，也是几十年的老浴室了，里面的情形和扬州老澡堂一样。前年冬天，下班去洗澡，洗完以后天色已晚。去不远处的金兰小吃，叫上一盘蛋炒饭，喝下一杯可乐，再来几串卤味，相当惬意，竟然也能勾起我的思乡之情。

这样的日子，竟然也只过了一季。离开原来的公司，就再也没有去过了。自从扬州家里安装上浴霸，连我父亲也不再去澡堂子了，而家门口的澡堂子也已显得破败难看。这次回家去洗澡，敲背师傅问我是不是某某，他说他不敢认，但又觉得我像。当我穿衣欲走时，他忽然说：我这边就好了。我笑了笑说：那敲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