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SOS：大海正从伊甸园变成失乐园

西尔维娅·A.厄尔，是潜水届的女神和泰斗，《纽约时报》和《纽约客》称其为“深海女王”，《时代周刊》将她评为“地球英雄”，她用60年的时间开启了深海之旅，美国国会图书馆称之为活着的传奇。

（本文为西尔维娅·A.厄尔在TED上所做的演讲）

50年前我开始探索海洋，那时，甚至连雅克·贝汉、雅克·库斯托、蕾切尔·卡森在内的人们都认为：不管人类往海里扔什么，也不管人类从海里获取什么，都不会对大海造成任何伤害。那时，大海如一片伊甸园，但现在我们都明白，大海正从伊甸园变成失乐园。

在此，我想和大家分享我的个人见解，探讨影响人类的海洋变化，并和各位一起思考以下几个问题：地球在50年内失去了海洋里90%以上的大型鱼类，为什么这一变化至关重要？为什么要关心已消失近一半的珊瑚？为什么太平洋内大片海域神秘耗竭的氧气不仅和濒死的生物密切相关，也和你我息息相关？

我脑中常萦绕着雷·安德森（商人、生态环境保护者）在“明日的孩子”演讲中提出的问题：为什么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我们袖手旁观，为什么我们不拯救鲨鱼、金枪鱼、乌贼、珊瑚礁和生机勃勃的海洋？

“盗窃是一种罪，而盗窃后代的财富将来也会成为一种罪。”雷·安德森，美国最具环保意识的生意人

此刻，我呼吁大家伸出援手探索和保护海洋世界，恢复海洋健康！通过这种方式给人类的未来带来希望。海洋的健康意味着人类的健康。

对我来说，成为一名科学家始于1953年，那年我第一次潜水，第一次意识到鱼类绝不应只在柠檬片和黄油中游泳。说实话，我特别喜欢在夜晚潜入海洋深处，因为夜里能看到许多白天看不到的鱼类。20世纪70年代，当宇航员将脚印留在月球上时，不分昼夜一直潜水对我来说已是家常便饭，那时我带着一队潜水员在水下一待就是好几个星期。

西尔维娅·A.厄尔

在1979年，我获得了一次将自己的脚印留在海底的机会。那时我驾驶的是单人潜水器“吉姆”（Jim），我驾驶着它潜入距离夏威夷海岸9656米（6英里）的海下381米（1250英尺）处。潜水器“吉姆”是我最喜欢的潜水设备之一。自1979年起，我一共用过30种左右的潜水装备，我还创办了三家公司和一个叫作深度搜索的非营利性组织，全都是为了设计和制造能够探索深海的设备。我曾领导过一个为期五年的国家地理学会项目——可持续性海洋探险活动，那时我们用的是小型潜水器。这些小型潜水器操作起来相当简便，因此科学家自己就能操作，我自己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宇航员和潜水员都能真正体会到空气、食物、水、温度以及一切能保证人在太空和海洋里安然无恙生存的元素的重要性。我听过宇航员乔·艾伦解释自己是如何尽可能地学习和生命维持系统相关的一切，然后尽所能来照顾这个生命维持系统。之后他指着这个（地球）说：“这，就是生命维持系统。”我们需要学习有关地球的一切，并尽己所能保护地球。诗人W.H.奥登说过：“没有爱，无数人仍可存活；没有水，无人能存活。”

海洋约占地球总水量的97%。没有蓝色，就没有绿色。如果你认为海洋不重要，那么请想象一下一个没有海洋的地球，你是不是想到了火星？没有海洋，就没有生命维持系统。不久前我在世界银行发表了一次演讲，我向观众展示了这张美丽的地球图片，我说：“看！那就是世界银行！就是一切财富的基地。”但是人类一直大肆掠夺这些财富，而且掠夺速度远远超过自然系统恢复的速度。

蒂姆·沃斯（曾任联合国基金会主席）说，世界经济是环境的全资子公司。不管在地球哪个角落，人类喝的每一滴水，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能将人类与大海联系起来。

大气层中的绝大多数氧气是海洋产生的。长久以来，海洋吸收并储存了地球上大部分有机碳，这一过程主要由微生物完成。海洋可以调节气候和天气、稳定温度、塑造地球的化学结构。来自海洋的水分会形成云，然后以雨、冰雹和雪的形式落回陆地和海洋。海洋是全球或许也是宇宙中约97%生物的家园。没有水会怎样？没有水，就没有生命。没有蓝色，就没有绿色。然而现在人类有这样一种想法：整个地球——包括海洋和天空在内——都如此宽广，恢复力如此强，因此人类的所作所为不会影响到地球。这种想法在一万年前或许没错，甚至在一千年前或许也没错。但最近100年（尤其是最近50年）人类已经耗费了太多赖以生存的生命资源——空气、水和野生动物。

新的技术正帮助我们认识自然的本质，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的本质，向我们展示我们给地球造成的影响。首先，我们要意识到问题的存在。幸运的是，在这个时代，我们对问题的了解比以往任何历史时期都多。有了了解，便有了保护；有了保护，便有了希望。我们希望能在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系统中找到一个永久的住所。但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对现存的问题有所了解。

三年前，我遇到了谷歌地球项目总监约翰·汉克。我告诉他，我很喜欢使用谷歌地球，它能让我将世界握在手中以此间接对世界进行探索。但我问他：“谷歌地球非常棒，但还不是成品。你完成了陆地部分，那么海洋部分打算何时完成呢？”约翰接受了我的问题，也因此在那之后我和很多人，包括谷歌的员工、多尔海洋工程公司（一家海洋工程公司，原名为深海探险及研究事务所）、国家地理学会、全球数十个最好的机构和其中的科学家们以及我们招募来的工作人员一起有了一次愉快的合作。我们所有人共同努力把海洋加入了谷歌地球。就在上周一，2月2号（2009年），谷歌地球终于是个完整的作品了。

“海洋版”谷歌地图
想想看，从我们所在的长滩会议中心开始，我们能找到这一带的水族馆，然后越过海岸线，我们可以看到这个大水族馆——太平洋以及加利福尼亚州的四个国家海洋保护区，还能看到新建的州立海洋保护区网络。这些保护区都是保护和恢复部分自然资源的开始。

我们可以掠过夏威夷，看到真正的夏威夷群岛。不仅能看到海洋表面的一小部分，还能看到海底世界，看到鲸鱼所看到的景象。我们还能探索夏威夷群岛的另一边，可以和座头鲸一起在海里遨游。座头鲸是温和的巨兽，我多次在海底和它们有过愉快的迎面相遇。被一头鲸鱼当面审视的感觉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
我们能加快速度飞向海底最深处——7英里以下的马里亚纳海沟。目前全世界只有两个人曾亲自到过马里亚纳海沟。想想看，只有7英里深，却只有两个人亲自到过，而且还是49年前的事。单程旅行总是比较容易的。我们需要新的深海潜水器。像谷歌月球X大奖赛那样，我们也来为海洋探险举办竞赛吧，你们觉得如何？我们需要去看看深海海沟，去看看海底山脉，去了解深海里的生物。
现在我们可以到达北极。就在十年前，我曾站在北极点的冰面上。但21世纪将可能出现一个没有冰的北冰洋，这对北极熊而言是个噩耗，对人类而言也是噩耗。过量的二氧化碳不仅会导致全球变暖，也会改变海洋的化学性质，使海洋酸度更大。 这对珊瑚礁和产氧的浮游植物来说是个坏消息，对人类来说也是个坏消息。
我们正将亿万吨的塑料和其他垃圾倾倒进海洋，数百万吨丢弃的渔网和鱼钩会继续杀死海洋生物；我们正在使海洋变得堵塞，毒害地球的循环系统；我们正从地球上捕杀数百万的野生动物——所有动物都是以碳元素为基础的生命；我们正野蛮地杀死鲨鱼，只为了鱼翅汤。

食物链塑造了地球化学，推动了碳循环、氮循环、氧循环和水循环，这些都是人类生命支持系统。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我们还在捕杀蓝鳍金枪鱼，事实上，蓝鳍金枪鱼已濒临灭绝，而且活金枪鱼的价值远比死金枪鱼高。
以上片段只是生命支持系统的一部分。我们用长线捕鱼，线上每隔数英尺就有带饵的鱼钩，可以吸引50英里及以外的鱼类。商业拖网渔船和小型拖网渔船像推土机一样刮蚀着海底，刮走所经之处的一切。用谷歌地球，我们可以目睹拖网渔船在中国、在北海、在墨西哥湾的捕捞行为。用拖网渔船捕捞海洋生物正在动摇我们的生命支持系统，在其所经之处留下无数尸体。
下一次当你享用寿司、生鱼片、旗鱼排、鲜虾盅或任一种你碰巧在吃的海洋野生动物时，想一下其背后真正的代价。因为每一磅流向市场的渔获，就有十多磅甚至一百多磅的副渔获物被扔掉。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是：我们不知道大海的资源是有限的。想象一下，在我出生至今几十年内，海洋中90%的大型鱼类已被捕杀，大部分的海龟、鲨鱼、金枪鱼和鲸鱼的数量在不断下降。但还是有好消息的：10%的大型鱼类仍活着，地球上还有些蓝鲸，南极也还有一些磷虾，切萨皮克湾还有少量牡蛎。一半的珊瑚礁也处于良好的状态，这些珊瑚礁就像珠宝带那样环绕着地球中部。
现在，我们还有些时间能扭转局面。但如果一切照旧，那么这就意味着50年以后地球可能不再有珊瑚礁，也不会再有渔业，因为鱼类已被捕完。想象一下没有鱼类的海洋，想象一下这对生命维持系统意味着什么。陆地自然系统也存在很严重的问题，但那些问题都比较明显，而且人类也采取了若干措施来保护树木、水域和野生动植物。
1872年，美国开始建立一个公园系统，其中以黄石国家公园为代表。有人认为这一系统是美国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一个设想。现在，世界上约12%的陆地都得到了保护——保护生物多样性、提供碳汇、产生氧气并保护水域。
美国黄石国家公园
1972年，美国开始在海里建立类似的保护系统，即国家海洋保护区。这是另一个了不起的设想。好消息是，现在全世界有4000多个海洋保护区，我们可以在谷歌地球上找到它们；坏消息是，要很仔细才能找到这些地方。举个例子，美国在过去三年里已将34万平方英里的海洋划为国家海洋保护区。但从全球意义来说，美国仅将1%的海洋面积中受保护的海洋区域从0.6%提高到0.8%。
我和全世界的科学家一直都在关注99%的海洋，那里至今仍允许捕鱼、开采、钻探和倾倒垃圾等活动。我们试图从中找到“希望之海”，试图找到一些方法，为海洋生物也为人类，提供一个安全的未来。比如北极地区，现在，我们还有机会来补救一切。再比如南极地区，那里的大陆受到了保护，但周围海洋里的磷虾、鲸鱼和鱼类正在被过度捕捞。

接下来的十年或许是未来一万年中最为重要的一段时期，这十年将可能是人类最好的机会，保护其赖以生存的残存的自然系统。 为了应对气候变化，我们需要新的能源产生方式；我们需要更好的方法来应对贫穷、战争和疾病；我们还要做很多事情来保护世界，使世界成为更美好的家园。但是，如果没有保护好海洋，那么这一切便不具意义。人类的命运和海洋息息相关。就像前副总统阿尔·戈尔曾为保护大气环境做出努力那样，我们也要为保护海洋做出贡献！

全球行动计划和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正在保护生物多样性、减缓气候变化的影响，并使地球从中恢复过来。而在公海及沿海地区，一切被人类认定为关键地区的地方，则需要新技术来绘制地图、拍摄和探索人类尚不了解的95%的海洋。生物多样性为地球提供了稳定和恢复的能力。我们需要深海潜水器以及探索海洋的新技术。或许我们需要一次探险，在海洋里开TED大会，以此来解决下一步该怎么走。
厄尔如今已经82岁了 我想，你们应该很想知道我的愿望：
我希望你们能动用一切可动用的资源——影片！探险！互联网！新式潜水艇！——来发动一场运动，点燃公众的热情，呼吁公众支持建立全球海洋保护区网络，建立足够大的“希望之海”来拯救和恢复海洋——地球的蓝色心脏。
要保护多大面积的海洋才够？有人说10％，有人说30％。其实，保护多少是由你们决定的。但不管怎样，海洋保护区只占地球整个海洋面积的1%肯定是不够的。
我的愿望是非常宏大的。而一旦实现，那么世界将为之改变。而且这个愿望还可以确保我最喜爱的物种——人类——继续生存。
为了今日的孩子，为了明日的孩子，把握时机，行动在当下！
本文节选自
《深蓝SOS》 作者: [美]西尔维亚·A.厄尔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品方: 新民说 副标题: 我们和海洋在一起 译者: 吕雅鑫 吴文智 出版年: 2020-1 编辑 |杏花村 主编 | 魏冰心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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