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男主罪案文# 《坏种》C2

Chapter 2混乱一夜

声音是从靠近景区停车场那一侧传过来的,女人的惨叫声像尖锐利器划过玻璃面,极其渗人。

值班的三人同时站了起来:“有情况!快去看看!”

秦商丢下智人顾问走到桌前,快速抄起桌上的执勤必备神器——出警金腰带,配备对讲机、手铐、警棍、手电、催泪瓦斯和记录仪,并挨个检查了一遍状态,麻溜地往身上装配完毕就往外跑。“蔡叔小周你们俩留下,我去就行了。”

按照派出所的警员编制,他们三人中只有秦商一个人是专门的案件民警,即初拟为刑事案件的出警和确定为刑事案件的移交工作,都由秦商专门负责。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们内部其实并不会那么界线分明。

蔡东明和周期也迅速装备,“你个王八小子,真有什么事我俩也赖不脱关系,你想我俩被指导员口水淹死吗!”

距离很近,三人也不用开警车了,直接百米冲刺到事发地点。

还没抵达,半途在停车场上就撞到了一对疯一般狂奔的男女。

男人追着女人,女人慌不择路四处往一排排车子后面跑,两人行进路线跟穿迷宫一般。女的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扯破了嗓子大哭大叫,极为凄惨。男的闷头不吭袖里藏刀,武林高手似的一边猛追一边甩出暗器。

停车场无数车子遭殃,争相发出拉长的警报声。秦商跑在头上,看到停在最外边的一辆车旁边,正有一个人打开车门,准备开走。偏偏狂追过来的男人脱手扔出来两块不知道什么东西,一块砸在那人前车玻璃,另一块直奔那人脑门。

秦商一跃而起,展臂一拦将人扑倒,躲过了那块夺命暗器。

两人梆梆地砸在侧车门,暗器擦着秦商背部砰地砸在地上。借着暗光一瞅,是块电动车轮轴钢。真要被砸中,脑袋开花直接位列仙班。

“有警察!警察救命啊!这杀千刀的要打杀我呀!”

女人看到有人来拦,一眼看出警察制服,没头没脑扑过来,拽住秦商腰部衣服,拼命往他后面躲。女人本身很粗壮,又用了死劲拽人,秦商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一八朝上的个头差点都被她拽倒。

更绝的是追她那男人就跟躁狂发作一般,见了警察还不收手,手里的钢块砸完了,冲上来对着女人就踹。女人居然灵巧地都躲过了,就是难为了秦商夹在他们中间,两手拦着男人不让他打女人,结果自己莫名地挨了好几下无影脚。

蔡东明和周期很快围上来,一左一右熟练地架住男人两边肩臂。男人像发了狂的野兽,虽然被两人死死压住,仍然两脚狂蹬试图踹死秦商。

要不是身上带着出警记录仪,秦商真想猛一脚踹趴下那疯子一样的男人,后边蔡东明周期双双赶上,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个死命扭动的男人压制住。蔡东明手铐一套,“走!回所里做笔录!”

那个疯叫的女人忽然愣住了:“这、这咋要抓起来呢?”

秦商大口喘气望着女人满头满脸伤,一只眼睛已经肿起无法睁开,显然被打得不轻。他一把拽住女人:“他这么打你,你不想把他抓起来吗?拘留几天至少了吧?”

而后看了看刚才那位无故遭殃的车主,这位倒霉路人甲刚才看到女人纠缠秦商,赶紧机灵地闪到车子另外一边隔岸观火,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秦商道:“你也跟我们走一趟。”

那人的车玻璃已经碎成一张楚楚动人的蜘蛛网,不禁无奈地笑了:“车都成这样了,你不喊我我也要报警啊。”

秦商没空搭理他,赔偿啥的都要等做完笔录再协商,停车场好几辆车都被砸了。秦商看了看祸主廉价的衣衫,心想,够赔死这孙子了。

回到派出所,蔡东明和秦商一人一个给那俩男女做笔录。秦商和周期资历浅,处理案件还没到炉火纯青地步,两人一组,周期帮秦商做笔记。因为问讯室只有两间,秦商做笔录的时候,那被砸了车的车主只好坐在靠墙的长条凳上等着。

“身份证号码?”秦商手里按着识别仪,准备核实女人的身份信息。

刚才那阵混乱之后,女人来派出所的路上就开始扭捏,这会儿支吾不语,满脸为难地问:“警察同志,他、真的要被关起来啊?会被关多久啊?”

秦商掀起眼皮看着女人。

女人发蓬脸肿,已经不像人样。除此之外,她肤色黑红,显见长时间在日照直射下工作。搁在桌上的两只手,臂腕手指都非常粗壮且皮肤粗糙,看样子从事的是粗重的活计。身上穿着路边摊十来块的衣服,可见生活上并不讲究。

这是典型的家庭劳动妇女的模样。包揽家务,跟老妈子一样侍候男人和孩子,和只需要赚钱的男人相比,她们也需要额外再做工,赚钱补贴家用。由于繁重而长久的家务分散了精力,她们无法从事赚钱比较多的工作,因此收入上也许没有男人赚得那么多。所以也会经常遭受男人的鄙薄:女人没用,除了生孩子带孩子还能干什么,还不是靠我养等等恶毒不实的谴责。

而女人并不太以为这是不公平和不对等,理所当然的社会环境早已让她们从骨子认同男人所占的性别优势。她们自我贬低,奉承男权至上那套重男轻女的理论,整个人生就是一个特大写的悲剧。

秦商没有回答。旁边周期公事性地道:“这个要看你验伤的报告。你准备如何追究。”

女人赶紧摆了摆手:“那、那我还是不要登记(做笔录)了。我们俩是夫妻,没有什么事,就是家常的吵相骂。”

周期看了秦商一眼,皱眉对女人道:“家常相骂?刚才那样子,如果不是我们赶到,他真的会打死你啊。”

女人似乎挺不高兴听到打死这个字眼,“啧”了一声语气有些尖锐了:“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他老婆,他还能真打死我?打死了我,谁给他洗衣做饭带孩子?还有他那洗车店还开不开了?我顶三个人工呢!换轱辘洗桑拿补胎我都会!”

秦商深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脾气挤出笑脸:“女士,要不要验伤和追究男方家暴的责任,是你的自由。但是,你要想清楚,刚才那情况,绝对不是家常相骂的程度。当然了,即便你不追究他的责任,我们也不能现在放他走。他还涉嫌酗酒后暴力破坏他人财物,我们有权拘留到事主过来同他协商赔偿事宜。”

女人脸上露出怒意,上身用力挺直了看样子准备发难。秦商冲她摆摆手:“现在我们先做笔录。其他的事再说。你身份证号码多少?”

女人砰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叉腰瞪住秦商。“问问问!问你们的大头鬼!你们给我说清楚,凭什么就不能放我男人?他打的是我又不是你,我都不追究了,你们凭什么扣留他!我们夫妻间的事,轮得到你们外人说三道四!我乐意他打我跟你们有狗日的关系?我又没报警,要你们多管闲事!赶紧地给我放人!不然我就上访,说你们警察乱抓好人!”

剧情反转,刚才还唧妈鬼叫的女人反咬一口,还以上访威胁好心帮助她的警察。

这种事秦商见得多了,当事人都不追究了,警察也乐得结案。秦商对周期点点头,周期唰唰几笔写完事情经过,末了加一句“当事人放弃追究责任方的权利”结案,把本子倒过去推到女人面前。“在下面空白处签个字,今晚这事儿就结了。”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是原本打算大闹一场,结果对方轻易降服,令她浑身的意气风发都没处使,不得不意兴阑珊收兵。她狐疑地抓起笔录上下看了个遍,迟迟不肯接周期递过去那支笔。“你们这个写的什么东西?该不会使诈吧?啊?什么叫放弃追究责任方权利?——不行,我得等我老公来看了,说这东西没问题,我才签。”

秦商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阿西吧”,林子大了鸟也多,个顶个都不是什么好鸟。周期已经想爆了,幸好秦商忍耐力强,按着周期对女人道:“这案子既然我们遇到了,就得有个结案手续。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提,什么时候签好字,什么时候你可以走。”

女人似乎正等在这里找个爆发的借口,秦商一说这话,她突然跳得八丈高。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啊你!我让你们把我带到警察局来啦?你们想干什么,想逼供吗?你们去西园路问问,我王铁华怕什么!警察了不起,警察可以逼供逼签字啊?”

骂着骂着女人突然跑到门口,就驴打滚似地往地上一趟,一边打滚一边用刚才男人打她时候的哭喊声惨叫:“来人啊!警察打人啦!救命啊——”

魔音穿耳,魔音似贯日长虹直刺天际。

旁边问讯室蔡东明被闹出来了,手里拿着识别仪和记录本,身后跟着手铐铐住的男人,站在门口大怒:“吵什么吵?成什么体统!”

女人一看男人跟出来了,赶紧从地方爬起来伸手去拽他。“老张我们快回家!明天还要开工呢!”

蔡东明伸手拦住她:“干什么!他不能走!”

女人跟一急眼的兔子似的,伸手就去挠蔡东明:“老东西你敢扣押他!我跟你拼了!你有本事打我啊!打我啊!”

秦商周期见状赶紧上去拉那女人,一人一只手生生地把她拽开半米。蔡东明回头瞪一眼男人:“跟我进来!”

男人已经没了刚才打人的气势,怂巴巴垂着头不敢吭声,跟着蔡东明屁颠屁颠往拘押室走。女人在后面被拽住了跟不上,怒火冲头猛地挣脱开一只手,冲着另一个拉住她的人罩头罩脸一阵狂挠。

秦商冷不防被她脸上甩了一巴掌,跟着五道抓痕像猫爪子从额头拉到下巴,脸上猛然刺痛。眼看越闹越不像话,秦商也不客气了,反手把女人双手剪住,同样手铐铐起来。先关进拘押室冷静冷静。

坐在长条凳上那位看客,从头到尾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了这一出大戏。

等到秦商三人把那对极品夫妻关押进去,才出来处理车子的事。

秦商脸上五道抓痕肿起来三道,样子比那个被家暴的女人好不到哪里去。他把车主行驶证件号码输入识别仪,简单浏览了当事人档案信息。

言成蹊,曾用名言承先,原籍陕西西安,东吴大学心理学博士生在读,户口地址为东吴大学校舍地址。户口跟学籍走,如果在学籍当地就业,户口就落定在东吴市了。家庭成员有四,父言有为,母朱英琦,弟言启后。不过父言有为和弟言启后户籍都已注销,也就说已经死亡了。

言成蹊态度配合,秦商做好笔录给他签字,让他去给车子定损后再来协商赔偿事宜。“你可以回去了。”

言成蹊点点头。走到门口,他忽然转身,对秦商道:“家暴事件,如果不是被家暴者主动求救,还是不要太过于干涉比较好。这种事,管不了的。”

秦商这才认真看了他一眼。

这人个人瘦高,戴一副浅茶色钻石切割无框不规则镜片的眼镜,鼻梁高挺,嘴唇薄薄抿着,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他头发中长微蜷,看起来像欧洲的雕像。秦商对他的第一个印象——阴郁。

他冲言成蹊笑了笑:“这话怎么理解?”

言成蹊一直是那幅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觉得看着认真,一恍却又像不经意的嘲弄。“刚才那两个人,女人其实很享受家暴,没看出吗?”

秦商心里又骂了句“阿西吧”,册那,又来一个神经不正常的戏精,今晚还有完没完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言成蹊微嘲地勾起嘴角。“他们两人的关系,表面上看,好像是男人操纵了女人,女人什么都听他的,为他考虑。但事实上,操纵这种关系,没有单向,都是双向的。女人同时也操纵了那个男人。她以什么方式呢?她会找男人易怒的弱点,激怒他,激发他向她施暴。她被打,被虐待,但是她不离开他,还是照顾他生活起居。所有的人都会说,这个女人很了不起,她承受了别人无法承受的一切糟糕对待,但是她无怨无悔,心怀宽广,以德报怨。”

秦商皱眉:“这能说明什么?难道事实不是这样?”

言成蹊道:“事实是这样没错。这些精神牌坊,正是这个女人所追求的成就感。她通过被家暴来达到自己终极的诉求。男人施暴之后,会有短期的愧疚,于是他去讨好女人,希望女人原谅他的粗暴。在这个短暂的愧疚期,女人享受到了掌控男人的成就感。只是对男人来说,愧疚期太短,家暴者从根上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需要发泄暴力。这样的两个人,各自有彼此最契合的心理诉求,难道不是登天对地的关系?”

说完,也不等秦商表态,言成蹊转身出门,瘦削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的夜色里。

秦商被他一番话堵住胸口,不想承认他的话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如果是一般女人被这样家暴,会怎样?会希望结束这样的关系,毕竟跟一个随时失控的家暴者生活在一起,是件可怕的事情。然而刚才那个女人,她一听说要拘留男人,就反过来护卫他,为他战斗。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而该综合症的意义,正是在于被害人倾向于向施害者认同。

秦商心底里并不认同言成蹊那些言论,但头一次听到这种似乎可以深入探究的说法,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过了一会,蔡东明从里面走出来,长出了一口气,骂道:“真是一对极品。我看我们这里,还真是比市局刑事科麻烦,刑事科至少跟不会说话的死人打交道,不会被活活气死。”

秦商笑道:“别啊,都是看人挑担不吃力,刑事科压力大着呢。破不了案,吃嘛嘛不香,牙酸胃也疼,毛病多着呢。”

蔡东明摇了摇头。“得,不提了,心烦。走,陪我抽根烟去。”

秦商不抽烟。蔡东明抽烟,他吃巧乐兹。两人从街口转出去,边走边聊,顺便盯梢一下整条街有没有作奸犯科的不法行为。

蔡东明道:“明天准备接待一大波人,那些被砸坏的车主,肯定都要来报警。一会儿先调调那个停车场有没有摄像头,先处理起来吧。”

派出所这条街另一头连着景区旁边一条古街,一到晚上就成了烧烤夜市,热闹非凡。这会儿已经快凌晨两点,还是人来熙攘,一个个搭着蓬帐的小摊前面烟雾缭绕,人声喧哗。

蔡东明一根烟没抽尽,两人走到临近两条街交界口。秦商刚想说我们还是回去吃面吧,忽然烧烤街另一头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叫。

两人一眼望去只见得原本慢悠悠穿街走巷的人群异常骚动,似乎都在夺路奔逃。一辆鲜红色特斯拉不带刹车直接冲进夜市步行街,一下子十来个人被车头顶起撞飞。那疯狂的车速毫不减缓,一声巨响生生撞停在公交底站的站台上。整块公交站广告牌轰然倒塌,满街都是尖叫声。

蔡东明和秦商两人脸色剧变,蔡东明大吼:“快呼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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