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方圆

朋友方圆插图

     好不容易这个周日不加班，我约了同年毕业的方圆去逛街。

     毕业五年了，在外人的眼中，她还是那个傻大个儿，倔强、任性、不懂人情世故，和她的名字一样不协调。刚分到公司时，她更是走到哪都能引起公司同事的咋舌。一米七五的大个子，一张没有典型特征的方脸，还怎么怪异怎么打扮：剃男生样式的平头，染红头发，涂蓝指甲，用黑眼线笔勾唇线，手机上、纽扣上、脚踝上，浑身上下凡是能利用的地方，都拴了一个小挂件，远远的走过来就听得一路环佩叮当。众人侧目，她倒没事似的，依然我行我素。

     逛街中我们闲聊，说到她当初的装束，她笑了，说：“我那时就是心里太苦闷了，不知如何发泄，我由着性子的作践自己，连我的表妹都说，谁跟我一个办公室谁的心理素质可得好点，别被我吓个好歹的”。

     看看现在的她，当年那些乍眼的颜色都换成了暖色调系列，齐肩短发，粉色眼影、同系列唇彩，淡紫色指甲，上面还印了两朵白色梅花。离子烫的效果使头发又直又亮，原本生硬的脸部线条倒也多了几分柔和。七月天，她穿了一件淡绿色带褶长裙，肩挎女式长方坤包，鼻梁上还架了一付宽边眼镜，没谈过恋爱的她竟穿出了成熟女人的感觉。

     我们两个从早上九点一直逛到下午两点，到肚子咕咕叫时，两人的手里也拎满了大大小小的包了。她说要请我吃饭，我们就来到街中心一家快餐店，找了靠大玻璃窗的座位坐下来。她说她正准备考注册会计师，听说在全公司搞会计的人中，还没有人有这个证书，而这也是目前会计专业最高的专业凭证了。就是她现在已经拿到手的会计师证，全公司也是凤毛麟角。也是的，我们这家大公司，只要能进来，谁会拼着命的去考一个领导不关心的证书呢？

     说起同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她颇为不屑和惋惜，“她们都被同化了，那个刘文文，嫁了一个大她八岁的老会计，还没有学历，但是有房子，而且结了婚就要孩子了。刚分到公司时还整天愤愤不平的，说公司太沉闷，说工资少，说会计系统的报表跟不上时代，现在，你再看看，她连单位的这点活都不愿意干，整天和那些以挖别人隐丝为乐的老女人混在一起”。

    她无所顾忌的评论着，我问起她考试的事，她说打算年底合同一到期，就不再续签，到外面的会计事务所去，先给人作徒工，同时再继续考其它的科目。我有些震惊，说：“你可得想好，这不是小事。”她突然笑了，“我早想好了，一分配到这我就烦这个公司，在这里做会计，小学毕业的人就够用了，我在这还碍人家眼。要不然我也不会打扮得那么让她们吃惊了。”我说好，等你考过了这门，我请你吃饭。她问为啥，我说不为别的，就为你的这股劲头，怎么也值一顿饭。

     后来，她问了我一个关于爱情的问题：“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深爱的人有一天忽然离你而去了，我的意思是再也见不到了，你会怎么样？”我说我不知道，她沉默了一会说，“我觉得那一定痛苦极了，我也一定会随他去的，因为没有他我就不能呼吸了，连呼吸都是疼的。”连呼吸都是疼的，多么准确的形容，那真是切肤之痛，我不知道没有恋爱过的她为什么能感觉到这些，过了一会儿，她又问：“你觉得你会殉情吗？”我被她问的一愣，虽然那时已经与现任老公打得火热，但因为一向不习惯与别人推心置腹，就随口说：“不会吧，因为你的殉情会给家人带来多大的痛苦呀，家人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还没报答，就在她们的心上捅刀子，太不负责了。”“我觉得我会。”她一本正经的说，顿了一顿，接着又幽幽说，“没有了深爱的人，生又何所喜，死又何所哀呀，可我现在还没遇上一个看得顺眼的男孩子，连失恋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殉情了。”我瞪了她一眼说你傻呀，她笑了，头偏向一侧不说话了。

     再一次见到她时，她已经又通过了两门考试科目，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她也快离开了，因为她经常请假，同室的人对她非常有意见，有一次，她撒谎对她们科长说和我在一起，那位科长给我打电话，我不知何故，实话实说结果被揭穿了。最后一次是在食堂遇见她，我开玩笑说你怎么不找个值得殉情的男朋友呀？她说，咱们公司的男孩子呀，你一问到他具体的问题就没电了，我说那你问人家什么问题了，她说，就问你是不是讨厌我，是不是喜欢我这样简单的问题，他们就没电了。

     也许方圆整日前卫的打扮以及独来独往的样子激起了那些男孩子们的猎奇心吧，也或许他们只是无聊，想在她身上验证些什么吧，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他们对方圆的了解一定是少的可怜。有时，我甚至想，如果不是在基层谋得了一个小职位，我是否有她的勇气去重新选择一回。

     两个月后，她真的走了，我有些无端的失落，少了一个特殊的朋友，少了一面镜子，于我，也是一种损失吧。

（2004年成稿）